回醒来时,赵穆就站在床头。
他穿着件僧人们才会穿的黑衣,语气温和,仿佛在哄孩子一样,轻声说道:“你哥哥膝下还有个三岁的儿子,那是你们陆府唯一的血脉,为了他,难道你不该继续活着?”
陆敏挣扎着爬起来,怒目盯着赵穆,含指入口,在他冷冷的注视中,以血书成三个大字:放我走!
赵穆缓缓弯腰,一手托着她的下颌,及待她忍不住微启唇时,薄唇用力一抿,自她唇畔扫去那抹血迹,将一串铃铃作响的小手琏扔在那鲜血淋漓的三个大字上:“待你想起你与朕的过往,朕自会放你走!”
陆敏未凝血的手指在血如花开的床单上继续戳着,一点一点,杜鹃啼血。她已经想破了脑袋,终究想不起自己与赵穆有过什么过往,她只想离开这座生活了十年的宫廷,回到自己的家去。
赵穆掰过陆敏的额头,轻声说道:“你曾经以欲诱之,朕报你以爱,但那份爱并未能感动你。如今护你在这徘徊殿中,仍是朕的爱意,莫要辜负了它!”
*
及帝后的赵穆不曾封后纳宫,立五弟赵秉为储君,着僧衣治国,开始了他血雨腥风的治国之路。
他先后杀掉自己几个哥哥并叔侄,不止身边骨肉,朝堂之上,午门外先后鞭死三个宰相,两个次相,至于二三品的重臣们,动辄剥官削籍,诛连九族。
但相对于朝堂上的血雨腥风,百官载怨,老百姓对其评价颇高。在其治下,大齐开疆劈土,置卫囤田,兵食俱足。十年之中,他兴农桑,备旱潦,轻税赋,武定祸乱,文治太平,是中兴之君。
忽而有一天,麟德殿大太监李禄来宣,说赵穆将死,要陆敏前去见最后一面。
陆敏跟着李禄匆匆赶到麟德殿,琉璃瓦依旧耀眼,金龙越发鲜亮。
曾经挂过红衣的那株手臂粗的桂花树,如今已有碗口粗,陆敏这才惊觉,自己已在徘徊殿度过了整整十年。
忽有雀惊梁,殿门开启,出来的是赵穆身边如今唯一的亲人,先皇第五子,容亲王赵秉。穿过乌鸦鸦的人头,他深深看了陆敏一眼,而后低声对旁边人说了句什么,接着便有嚎声四起,皇帝大行,百官摘冠,跪地嚎哭。
终于,至死,陆敏未能再见赵穆一面。
回到徘徊殿,陆敏手中握着那串小手琏,泣不成声。
十年后她曾经失落的记忆终于如潮水涌出,她想起她和他曾经相爱过,并被强迫分开,太痛苦以致于她最终将记忆尘封的那些过往。
可时光如流水逝去,岁月终究付于蹉跎。等她想起来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陆敏独坐一夜,自斟到天明。
次日五更,和着报帝之丧的清亮鞭响,小丫头芝兰捧着一捧带露的玫瑰,来唤陆敏起床时,便见她仍侧偎在那张三尺宽的沉香木软榻上,鲛纱遮面,皓腕冰冷,早已气绝多时。
作者有话要说: 赵穆:作者君,看起来似乎nuè_liàn标配呀。
同样是男主,为毛张君待遇那么高,老子当皇帝还穿僧袍?
污若:放心,放心!
配方不变,猥琐不变,偷听墙角不变。全文旨在为两辈子的c男飚场好车。
所以作者依旧恶趣味,女主依旧同罗氏。
至于男主么,这一回咱们从年少朦胧的性/冲动讲起。
☆、东宫
“后天就是太后娘娘寿辰,你们究竟是怎么办事的?谁把小麻姑放出去的?”这是姑母陆轻歌的声音。
陆敏以为自己还在宿醉中,又起了幻觉,遂闭上眼睛继续睡。
有个丫头哭道:“奴婢们盯的好着了,半夜就眯了片刻的功夫,陆姑娘自己借树爬上宫墙,说要回家去,谁知道就摔下来了。”
陆轻歌抑着怒气:“那是谁把她抱回来的?”
丫头回:“是太子殿下!”
陆轻歌冷哼一声,贝齿轻咬,显然也颇意外:“怎么会是他?”
转而,她又道:“本宫娘家三个哥哥,个个儿生的全是皮小子,唯独这么点独苗苗儿,比本宫的眼珠子还要珍贵,你们再不经心服侍,以致碰到磕到,不必本宫多说,自己往尚功局领罚!”
两个小丫头望着锦被中那点玉绵绵的细手儿,粉雕玉琢一点小脸儿,那昨夜还妄图翻宫墙的小姑娘,此时假装天真无辜,一双灵兮兮的大眼睛,也正盯着她们,其中盛满歉疚。
两个小丫头对视一眼,心说谁能看得出来这瞧起来乖巧无比软糯糯的小姑娘,爬起树来比猫还利索,跐溜跐溜就能窜上去了。
做宫婢的,本以为伺候这小侄女是个美差,谁知道自打跟上她,整天仰头仰的脖子都疼,这不,夜里闭个眼的功夫,这小姑娘异想天开要回家,就从明德殿外的高槐上翻下来了。
*
陆敏忽而脑中清醒,猛得睁开眼,便见姑母陆轻歌梳着芙蓉高髻,皓腕上两只虾须镯子轻颤,正握着她的手在斥责两个小丫头。
这下没错了。她死在徘徊殿,却又重新回到了十岁的时候。
这一年陆轻歌刚刚从贵妃晋位为皇后,还是一个温柔和善,爱她爱到骨髓里的小妇人。
若她记得没错,眼看九月初三,是皇太后六十大寿,姑母陆轻歌一手操持,准备了盛大的寿宴,而她,是那场寿宴中最重要的一环。
而更重要的是,这一年一切才刚开始,虽有皇宫高高的城墙相隔,可父母和哥哥都还活着。想起家人,陆敏心如刀割过一般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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