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过钱,张妈顺手把黄瓜纳入自己的菜篮子,一边道:“他一个大男人要小黄瓜干什么?”
……
我捏着两毛钱回到办公室,孟大妈在那里等我,我把钱给她,孟大妈顿时叫了起来:“怎么是两毛啊?”
我说:“他没零钱,您就拿着吧。”
孟大妈这才嫌弃似的把钱揣好,一边往外走一边念叨说:“其实我们这些人呢,是不屑占人便宜的,下次他来我还得跟他掰扯清楚喽。”
我恭敬地送老太太出去,赔着笑道:“说的是您呐。”
孟大妈回头碰了碰我的胳膊满意道:“嗯,小何主任不错,能给我们百姓办事。”
我忙谦逊道:“这些跑跑腿的事我还成,大局上还得您把关,您要撒手不管我还真就抓瞎了。”
孟大妈心情大畅,把手往上抬了抬放在我肩膀上拍着说:“小何呀,你可以,年轻人脑子快手脚麻利,咱们居委会虽说不算政府机关,可责任也不小,国家把你们这些有文化有素质的人安排在这个岗位上,说明还是英明的嘛。”
“您分析得对,我就是运气好赶上好政策和您这样的好领导了。”
孟大妈点点头,在我一个人的前呼后拥下走了。
回到办公室我一个劲的擦汗,我敢保证你也没想到在一个居委会也能听到这么多官场客套。
是的,所谓小何主任就是指此而来——我是一名居委会主任!
郑重地介绍一下我吧,我叫何安忆,何是何安忆的何,安是何安忆的安,忆是——呃,这段说过了是吧?
说起王府大街,那可是有历史了,我们现在每个城市都有些诸如西安路湖北路上海路什么的街道,可以看出当初刚解放建城伊始的匆忙,因为一时想不到太多的名字,所以只好拿各地地名凑数。而我面前这条王府大街从好几百年以前就叫王府大街了,那叫一个宠辱不惊安之若素。
话说那还是明朝,朱家的某位王爷带着被半发配半戍边性质来到我们这个地方,不用说,这是一位在象牙塔斗争中失败了的王爷,但他老人家贼心不死雄心壮志,刚落脚那天就宣布自己要招兵买马聚草屯粮,有朝一日当效仿成祖朱棣“靖难”典故打回北京。
不知道大家注意到没,这位王驾千岁是自己宣布自己要招兵买马的,可是二百五都知道,这种事情是不能宣扬的,所以老朱头兵没招到多少马没买来几匹,倒是招得朝廷眼珠子大眼灯似的盯着这里,老皇帝一死,二百五就成了当今圣上的叔叔,他更觉时机成熟,于是再次宣布,将于某年某日发动战争夺取皇位,把“皇帝轮流坐,一天到我家”改成“皇帝到我家,一天轮到我”,可惜老朱的舆论和保密工作做的都不是很成功,这个消息传遍京师的时候他自己手下的大将还有不知道的……
于是可想而知,到了某年某日,老朱正准备吃了早点去开誓师大会,他皇帝侄子的军队已经把整座城池围得二五八万似的了,这反还没等造就被平了。
也正因为这样,惊慌了一早上到中午终于缓过点劲来的老朱忽然灵机一动,跑上城头理直气壮地问朝廷那位带兵的将军:“我犯什么罪了我?”
带兵的将军当时就傻眼了,他原以为老朱要么会带人跟自己拼个鱼死网破,要么自裁谢罪,他实在是没想到老朱家还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但老朱问的对啊,他老人家造反的大旗还没挑起,这一层窗户纸还没捅破按理说朝廷就不应该把他怎么样。
于是大军依旧兵临城下,请示的奏章回京,皇帝一看也是哭笑不得,最终还是念在朱家血脉的份上,没有把事情做绝,况且他也深知自己这个叔叔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也就是个攒堆打群架图热闹的料,于是下旨:朱某某有不臣之心,但念其多年戍边有功,爵位不减,兵权一削到底,封地尽夺,只着其在王府大街一带可以自由活动……
这明显是一种羞辱,要是有点心的人照样还得自杀,可是老朱头心宽体胖,浑不当一回事,自那以后在这一条街的范围内依旧是风生水起,因为其爵位仍在,一般地方官也不敢真把他得罪死了,几年以后这事风头一过,老朱家的人也就可以自由活动了,按菜贩子的话说,照旧是一方诸侯,但毕竟兵权政权全不在了,人家真正的望族也不怕他,偏偏老朱王爷家的人仗着自己是这里唯一的皇族还想玩弄跋扈的特权,于是争端屡起,失了势的破落王爷自然占不到便宜,好在老朱也不拿自己当外人,以前还想着造侄子的反,现在又总哭天抹泪的六百里加急告御状,今天说张三打了他家的狗,明天说李四撵了他家的鸡,皇帝简直被他这个叔叔弄得要疯掉,悔不该当初心慈手软,有时候甚至恨不得当年老朱造反成功了才好……只好再下一道旨意,大体是说当地诸权贵如果是行使正当权利,可以不理会这位王爷的面子,但是王府门前谁也不得去滋生事端,否则不管有理没理一律先罪加三等。
这就等于把这一条街封成了老朱的领地,从此以后老朱也果然消停了很多,别的地方轻易是不去了,但在自己的“国中之街”里却变本加厉地跋扈起来,任你几品大员,要从这里过,文官出轿武官下马,更别说寻常百姓遭到的责难,那真是过个挑大粪的都得尝尝咸淡。这一条街就成为了整个城市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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