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本朝发生了两件大事。
从六月底开始暴雨连天,杭兆运河的徽州地段决堤,洪水吞没了十余县,民宅倒塌不计其数,毁良田数十万亩,死伤初计有六万余人,哀鸿遍野。暴雨过后随之而来的是瘟疫,崇庆帝爱民,搬空了国库安置灾民隔离疫情。又有人弹劾徽州地段修葺工程涉嫌贪污,当初禹州程家奉上五十万两白银,加之国库拨款四十万两,由二皇子全权负责修缮事宜,今年暴雨实属正常,往年也不曾波及如此之广,经人查验所筑根基偷工减料所致。正因为朝廷以为堤坝固若金汤,暴雨之前未做任何举措,直接酿成大祸,罪证确凿二皇子被贬庶民,一干贪官九族尽诛,崇庆帝一病不起百官惶惶。
七月下旬,暑气正盛。筠娘子吃过午饭方歇下不久,梁嬷嬷便过来传话。
隔着珠帘只听她急道,“内司夫人快起来罢!大老爷今个骑马去泉音寺接老太爷,回来的路上马发了狂,给摔断了腿,大夫刚到,这……哎!”叹了口气便匆匆离开。
筠娘子两只眼皮都跳个不停,揉了揉眉心,穿着停当赶紧去了正房。
二房人都不在,太夫人坐在主座,大老爷的伤腿刚包扎好,缠的很粗,纱布上还渗了血,大夫说伤了筋骨用木条撑着,至少要躺上个把月了。
太夫人和大夫人都在一旁抹眼泪,大老爷疼的直嗷,气氛诡异的厉害,不过是伤了腿,这两人至于哭的要死要活?
筠娘子要打发大夫下去时,太夫人哑着哭腔道,“大夫别急着走,给我家大孙媳看看。”
好端端的看什么,筠娘子就要拒绝,太夫人一副想重孙想疯了的模样,“我听闻孙媳这几日食欲不振,算算日子也该是有了。”
这话戳进了筠娘子的心坎。筠娘子这些日子心情悒郁,自然食欲不振,于情于理,她都需要一个孩子傍身,每晚少不得要缠着周内司。搂搂抱抱亲亲我我的事没少做,周内司就是不行,她心里恼他,又怕他伤怀,事后自然是哄之又哄。
筠娘子只得羞涩应和,秀棠摊开帕子搭在她的腕上,大夫一诊,朝太夫人摇了摇头。
太夫人大力的连拍桌子,揉着心口痛呼,“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呀,上天要让我断子绝孙!”
大夫人扑倒在太夫人的脚下,“老祖宗身子要紧,都怪儿媳不孝!”
太夫人指着筠娘子骂道,“你……你这个不能生养的畜生,作甚绑着我的嫡孙、让他断了子嗣!你,你这是大不孝!”
筠娘子甩袖要走,“祖母这是失心疯了罢,不若去庙里伺候老太爷好了,一年无出都实属寻常,何况我才嫁过来月半?”
大老爷不顾伤腿往下跪,整个人摔了个狗吃、屎,猛磕头道,“是儿子不孝,不关你孙媳的事。儿子生了这么一双儿女,怨的着谁呢!”
哭哭啼啼了好一会儿,总算消停了,大老爷拭泪道,“老太爷去了……我今个去泉音寺才晓得的……老祖宗,准备发丧罢!”
筠娘子扶额,“这事内司晓得么?”
大老爷道,“我已让人去通报了。眼下皇上一病不起,皇储一日未定,这多事之秋,大儿还是回家服丧的好。”
说的倒好听,筠娘子心下嗤笑,如今二皇子彻底没了气候,旻王又不济,大皇子显然是众望所归。
程宰相和程参政联合一气把持朝政,周家二房如今都听祁家的。就是朝堂上周内司说得上话又如何,迟早得死的人,这节骨眼上若因皇储之争而导致两房伤了和气,这可是对大房大不利了!大房做不了周内司的主,只能寄希望于周内司回家守孝、避过这段!
如今大房能拿捏的不过是二少爷和四少爷的前程。瓷内司这个祖传官职,会不会断送在周内司的手上,就凭周内司一句话了!
大夫人心里把筠娘子恨的牙痒痒,她后来也是没法子,塞妾行不通,再是不乐意也是各种补药往筠娘子屋里送,寄希望于她这肚子有点响应!
到底是白费了心机了!
难道真要大房绝嗣么?不!她不甘啊!大夫人掐破了手心,一定有法子的!
大夫人稳了稳神,“老祖宗且宽心,皇上都说了你孙媳是上瑞,你孙子命还长着呢,待服了丧后,再生也不迟。”
太夫人就快背过气去,也没了力气发火,大夫人轻扫了一眼筠娘子,逐字交待,“丧期之间不得同房,大儿是一品朝官,孝名关系甚大,儿媳听明白了么!大儿从来就不是大皇子一流,眼下不知道是多少人的眼中钉,若有一点闪失,我整个周家可就……”
筠娘子规矩的应声,“儿媳谨遵教诲。”
晓得利害就好!大夫人这才说重点,“现下是立丧主的问题,大老爷身为老太爷嫡长子,责无旁贷,哎,大老爷摔断了腿寸步难行……这事只能落到长孙头上,待大儿回来,两房人都在场,就把这立主仪式给办了罢!”
筠娘子心下一个咯噔,大老爷这腿摔的可真是巧呐!
问题是主妇该是谁,死者之妻、长子或长孙之妻……太夫人伤心过度自是不用指望了,果不其然,大夫人发话了,“老祖宗和大老爷少不得我来服侍,我自是走不开的,说来这么多年还真没轮到我当家的,怕是远不及儿媳能干呢!刚好,大儿有你帮衬,我们也放心。”
大夫人很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你若有不懂的,我把梁嬷嬷差给你使唤,琐碎事都有下人去做,你也就是镇个场……旁的都好打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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