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且往好的方面看,娘子有一品诰命傍身,周家的一切都是靠周内司,娘子就是不敬公婆横着走,周家也拿娘子没方子……”
秀棠见筠娘子郁郁寡欢,强笑开解,“再说周内司这副模样,还省了事呢,这年头哪个男人不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的,我娘说但凡有点权势地位的男人,都是娶正妻做摆设来着……”秀娇不善言辞,只一个劲的掉眼泪。
“我就是认了命,才趁势逼了一把皇上,让他金口玉言封了诰命,我就是见他咳嗽的那副样子可怜……”
----当时那么多人逼他性命,他孤立无援的咳,咳个没完又没了……筠娘子顿住,她这是暴露了什么?
“我就想,这也挺好,嫁个夫君,每晚咳个不停,也省得我夜里烦闷,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秀棠也吓哭了:“娘子是魇住了不是,他一个咳痨怎么陪娘子说话?我,我还听说,他是连耳朵都不好使了……”
筠娘子向来不在无法转圜的事上为难自己,再想想,武娘终归要嫁旻王,周司辅……这个负心汉臭流氓就算了,嫁给周内司,就好比嫁个死人,反而让她松快了一些。
“不好使才好呢,”筠娘子拧了拧秀棠的耳朵,“他听不着,我就是往死里骂,他也回不了口,都像你这样还嘴,我还不耳朵生茧……”
话是这么说,心理建设是这么个做法没错,筠娘子心里却烦躁的不行,指着哭哭啼啼的秀娇道,“你们两个,一个呱噪,一个爱哭,也就周内司好,不哭也不吵……想想,换个男人指不准就没这么遂心了……”
“娘子以为这是养孩子呀,周内司要是又哭又吵,这不还得要娘子抱着哄着?”秀棠想到那画面,扑哧一笑,心里头更酸。
马车辘辘的出了宫门,像是过了一重天地,宫里再热闹,也透着庄严拘束的味。不像这一路上,有香车宝马的王孙贵客,也有抱子牵女的荆钗妇人,有文人雅士的出口成章,也有汉子扯嗓子的吆喝,还有……
筠娘子脸色顿变,抢过秀娇手中的帕子,拿在手中扯了又扯,就是撕不动,指着车厢外,恨道,“这世上,就没一个男人是好的!”
此时厢门半开,筠娘子眼尖,一眼瞟到了人群中转着轮椅、东张西望的周内司,秀棠也闻声看了过去,“他说见我第一面就欢喜我了,我料想他病成这般,哪还有那份花花肠子的心思,殊不知----一个病痨子,也改不了文人的fēng_liú做派!到底也是个fēng_liú种!”
文人追逐女伎,这在京城是雅兴,前面估摸着有几十个女伎,扎仙人髻,戴花脚幞头,穿着鲜艳的锦缎衣裳,上高头大马,在前头驰骋。数百个年轻文人跟在后面跑,他们是往京城最繁华的市里去,筠娘子是往反方向走。
----这数百个文人中,一个转着轮椅的人跟人潮逆流,惹来不断的骂骂咧咧。
已经有文人发怒,肆意推搡着周内司,要不是芹竹一个女儿家在旁边拦着,那是恨不得踩上几脚了!
筠娘子气不过,埋怨周内司不自爱,又见他被这般欺负委实可怜……恨恨的啐道,“活该!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都这样了还追逐女伎?”
秀棠好言道:“娘子,这里人多,要不我去让周内司过来坐马车,送他回府?”
----磕磕碰碰在别人看来没什么,秀棠秀娇却觉得惊悚,那些个文人一个二个磨拳霍霍的,万一不小心被当了靶子,一推给推没了……那不是让筠娘子未嫁就先守了寡?
“我嫁他就跟守寡也没差了,他自个不顾惜自个,我能怎么办?难道真要我做爹做娘的、把他含在嘴里不成?”筠娘子对这个准夫君是恨铁不成钢,古怪的情绪在肚子里搅过来搅过去,“……哎,罢了,停车,咱们在这里等着,这儿还算人少,他要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也会往人少的地方来……不来,随他!”
芹竹把头低下,听周内司怒斥:“我叫你眼尖一点,怎么跟个人都跟丢了,这里都是男的,她一个小娘子怎么可能跟过来追女伎?”
“奴婢……奴婢已经打了十二分的精神了!”
周内司千辛万苦,在众多来来往往的胸膛铸就的城墙里,被人来人往的大袖甩了一脸又一脸,总算走出来时,只有一个感慨----坐在轮椅上,就是矮人一等!
筠娘子下了马车,此时正站在一盏绘了仙人踏云舞的罗帛灯下,双手拢在袖中,分明是宫里再寻常不过的绸缎,妃色鹊飞枝头春意深的花样,下面是八幅的碧水凌波的裙子。风一吹来,春、色盎然的动人,难以言喻的娉婷。
不消看她盖头里的脸,他的心里已然千树万树桃花开……
----她在等他,她的视线就在他的身上!
“快推我过去!”
筠娘子的语气用了二十分的得体恭敬,“真是巧啊,内司大人也是来赏灯追女伎呢?”
盖头挡脸的好处就是,他怎么盯着筠娘子看,都不会被发现。不好的地方却是,他自然而然的就走了神,头脑就慢上半拍,等琢磨明白筠娘子的意味深长后,心里一个咯噔。
芹竹嘴巴利索的替他回道:“是呀,这不就巧了,遇上内司夫人了。”
“呵……,这天色不早,筠娘还要赶路回去,就此别过,”筠娘子自以为这个内司夫人的款摆的很是得体大方,“芹竹既然尊我一声内司夫人,我就说说内司夫人该说的话,内司大人追女伎本就是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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