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玉钊便十分得意的笑了。那神情,颇像个耍赖得了呈的大男孩。
老厨娘端了饭进来。一碗羊肠面,一份手抓肉,另有一份酥酪。厨娘汉话说的很溜,对待尹玉钊的态度,也不像是外面传的,情人一样,反而更像是对待自己的儿子。
她颇有些大大咧咧,伸指在尹玉钊额头点了一点,道:“三天没吃过饭了,此刻有你妹妹喂你,好歹吃两口,好不好?”
说着,她便将那碗羊肠面递到了宝如手中:“你喂他,我看他吃不吃。”
西海人喜吃羊肉,但宝如向来不食下水的,也从不吃羊肠,连它的味道都不想闻,屏息挑了一筷子,直愣愣戳了过去:“张嘴。”
尹玉钊埋头笑的背上水泡颤危危抖着:“我不吃那东西,把那碗酥酪端来,喂我吃。”
栗特人酥酪酿的极好,闻之一股奶香。宝如搅匀尝了一口,味道是好的,但太酸。
她将那碗递给厨娘:“大娘,搀些蜂蜜在里头吧,太酸了。”
老厨娘也是撇嘴:“他不食蜂蜜的。”说着,老厨娘转身走了。
宝如于是挖了一勺子给尹玉钊,他一口吃了,苍白的唇总算略有颜色,极费力的说道:“小时候头一回吃蜂蜜,就是她从老王爷的酥酪上替我刮的,一生头一回吃那么甜的东西,我还想吃,她再一次替我偷的时候,叫管事抓住,狠狠打了一顿。”
其实并非打,只是拉到牛棚里收拾了一顿。
那是管事头一回在她身上得呈,之后,偶尔就会送些蜂蜜给他,可从那之后,他就再也不肯吃蜂蜜了。
那些肮脏的,阴暗的,丑陋的东西,他不能说给她听。
她圆圆一双眼儿明亮纯真,笑的那么甜,不怪同罗绮爱她,她值得这世界是最美好温柔的一切去相待。
而他,是挣扎在阴沟里的蛆虫,只能与蛆虫为伍,无论怎样爬,也爬不到她的繁花似锦当中。曾经是同罗绮,如今是季明德,同是兄妹,她那么幸福,他却如此卑贱。
“她不该死的……”尹玉钊低声道。
宝如再喂一口酥酪,一手轻轻抚上自己的肚子,柔声道:“侍卫长,我怀孕了。”
尹玉钊脸色本就苍白,愣了很久,不可置信的望着宝如。
她显然下了很大的决心,仰面迎上他的眼睛,坦然无惧盯着他:“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也知道她的死大概和明德脱不了关系。
可我已经怀孕了。斯人已逝,便伤心,便难过,皆在我心里。我的心不比你的更好过。但看在孩子的份儿上,求你,不要把你想说的话说出来。”
尹玉钊显然无比的震惊,唇半张,两眼紧紧盯着宝如,大约希望她说的是假话,目光慢慢扫下去,语调无比的绝望:“怀孕的妇人,肚子是鼓的。”
宝如摘了耳中的珍珠珰下来,指着那枚拇指大的圆珠道:“她大约就这般大,还是颗种子,可她已经是个孩子了,是我和季明德的。所以,那句话,你永远不能说出来。
你想说的我都知道,看在孩子的面儿上,我叫你一声哥哥,往后,咱们便这般过着,好不好?”
她面上瞧着憨,心是贼的,早知道他想说什么,也猜到同罗绮的死和季明德有关,如今拿孩子相逼,不肯叫他说出来。
一回又一回,他想试她对季明德的爱究竟有多深,一回又一回,总探不到底。此时才恍然大悟,她爱他爱到,连杀母之仇都可以原谅。
尹玉钊愣了片刻,身上的烫伤与腐肉一起剧烈的,往每一根汗毛上施加着疼痛。他缓缓伸出疼到虬蟒凝结的手臂,柔声问道:“怀孕多久了?”
宝如抿唇笑着,伸了一根手指出来,在半空弯了弯,低声道:“其实不过一个月尔。”才不过一个月,大张旗鼓到满长安城的人都知道了。
尹玉钊依旧在笑,亦是柔声:“我不说那句话,你就会每天都来看我一回?”
这要求听起来有点无理,不过看他一双眸子晶晶亮盯着自己,宝如艰难点头。
他指了指碗,道:“现在,喂我吃酥酪,然后在此看着我睡觉,大约一个时辰后,我得回齐国府,届时一道送你回去。”
不容置疑的,他闭上了眼睛,唇角噙着些得意的笑,又沉沉睡过去了。
宝如犹豫了许久,终是没有抽回那只手,直到夜暮沉沉,胡市吵闹到无法无天时,尹玉钊才醒了过来。
在荣亲王府大门上分别。
尹玉钊站坐在马鞍上,灯火中牡丹封的锦面白袍一丝皱褶也无,墨色玉冠,白面冷冷,眼睁睁看着宝如下了马,咧唇笑了笑:“明日,我在四夷馆等你。”
如此一件锦袍遮着,没人能想象到那锦袍下的伤痕累累,也没人知道他正承受着多大的疼痛。
宝如略一心软,点了点头,回头迎上苦豆儿,问道:“你大哥呢?怎的没去接我?”
尹玉钊这个哥哥,让她觉得无比危险又难堪,却又无法摆脱。本是期望着季明德去接自己的,谁知到现在了,她回家了,他竟还未回来。
苦豆儿道:“大哥托野狐传了话来,说皇上今夜传他陪用晚饭,他大约得用过饭,才能回来。”
原来还在宫里。
宝如刚怀孕,又坐过马车,头颇有些晕,迎门入内便见秋瞳迎了上来。她怀中不知捧着个什么,埋头急匆匆的便要出院子。
苦豆早觉得秋瞳这些日子神思恍惚,有些不对劲儿,一把拎上她的衣领:“秋瞳姐姐,三更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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