趟着及膝的大雪步行,还要拉纤曳粮如同牛马,其艰辛可想而知。而丁浩更是所有人中最辛苦的一个,因为雪撬驮载过重,骡马之力不足,他不但要套着绳子拉着雪撬,还要不时的跑前跑后,照顾整个车队的行止,指点民壮捆绑散了架的爬犁。
如此辛劳,到了第三天头上,丁浩终因体力透支过度病倒了,他只能躺在雪撬上,被人拉着走。他高烧不退,车队所携的药物捡合适的给他煎服了也不见效果,额头烫得有些吓人。
这地方四野无人,又无处就医诊治,丁玉落又惊又怕,只得以自己丝帕包裹了冰雪放在他额头替他降温,免得烧坏了他的脑子。丁浩这一路昏昏沉沉,清醒的时候少,糊涂的时候多,只知道整支车队还在漫漫无际的雪原上不断地前进,如果再见不到广原城,这支疲惫不堪的队伍恐怕就要彻底崩溃,血肉之躯,毕竟力有极限,是不可能靠着一股劲儿行逆天之举的。
第五天一早,丁浩的烧退了些,神志也有些清醒,丁玉落大喜过望,她一边拉着纤,一边扭头和丁浩说着话,刚刚向他介绍了这两天的情形,忽地一阵野兽般的怪叫声响了起来。
丁玉落大惊,急忙扭头一看,只见队伍已转过一片低矮的山坡,苍茫的雪野上出现了一片建筑群,远远看去,便知是一处寺院。前边的冯大掌鞭像扑到雪堆里,再爬起来时便手舞足蹈,大喊大叫,状若疯癫。
原来这幢寺院叫普济寺,是广原城外最大的一处寺庙,方丈空空大师佛法高深,威望卓著,许多广原城中富绅名流都常来寺里进香,聆听空空大师讲法。这样有名的寺院冯大掌鞭自然认得。
这一路上因为他们闯进了旷野,走的并非道路,再加上大雪覆盖,没有什么明显的标识,所以冯大掌鞭只能按着大概的方向走,并不知道自己到底到了哪儿。到了这里他才知道,自己已经到了广原城外。此处距广原城只有小半日的路程,当然,那是平常轻车往来的速度,按照他们现在的速度,还要走上足足一天。
得知已到广原城,整个车队的人欢喜的就像一群疯子,他们鼓足余力拖着粮车,狂呼乱叫着扑向普济寺。
普济寺门前四个小沙弥拿着大扫把正起劲地扫着积雪,忽见一群人浩浩荡荡而来,带无数骡马,拉着没有车轮的古怪车子,身上衣装狼狈,口中嗬嗬怪叫,还道是什么强盗土匪打劫寺庙,登时骇得魂飞魄散,四个小沙弥丢了扫把,匆匆抢进门去下了门闸,然后便哭哭啼啼地去见空空方丈。
大雄宝殿里钟磬齐鸣,香烟缭绕,空空方丈和一班大和尚正在做功课,听见小沙弥的传报空空大师手下一紧便敲破了木鱼儿,当下监院和僧值便跑去集合武僧,方丈、首座等一班人则火烧眉毛似的跑到了前院。
山门外呼喝不已,有嘶哑颠狂者,有谢天谢佛者,有砰砰砸门者,那喜极而泣的声音听来如群魔乱舞,把个得道高僧空空大师唬得面无人色,眼见众僧团团乱转,身为一寺之主,空空责无旁贷,当下叫人扶起一架梯子,他手捻念珠,心里念着阿弥陀佛,战战兢兢地爬上院墙,偷眼向外观看。
老和尚到底比小沙弥多了几分见识,偷偷看了半晌,觉得外面这些人不像是土匪山贼,当下壮着胆子问起,才晓得竟是往广原输运粮草的霸州丁氏。空空和尚这才命人打开山门,把他们迎了进来。
方丈面前礼不可废,丁玉落好不容易见到了广原附近的人,本有一肚子话要问,这时也不敢失了礼仪,她捺着性子先随方丈进了大雄宝殿,礼佛敬香已毕,这才急急说道:“空空大师,不知贵寺可有精通医术的师傅,我车队的丁管事受了风寒,高热不退,如今十分危急,若不尽快救治,恐有性命之忧。”
佛寺之中多有医僧,空空闻言忙道:“老衲师弟空见擅长医术,女施主可将疾患抬进客房,由他诊治。”说罢转身对知客僧道:“空闻,速去唤你空见师兄,到客房为他诊治。”
空闻应声去了,丁玉落感激地道:“多谢大师慈悲。我丁家车队路遇大雪,十分狼狈,今日能到普济禅寺,真是佛祖显灵。这有千两银票,是信女捐献的香油之资,还请大师笑纳。”
空空大师果然是大德高僧,大概是平时大户人家捐献香油手笔都不小,已然是曾经沧海难为水,听说丁玉落捐献千两香油钱,还是神色从容,心如止水,他只双手合什,淡淡地谢了一声,有道高僧的风范毕露无异,一旁自有座前弟子上前替他笑纳了。
眼见银票落进口袋,空空大师的神色便也更加慈祥,微微露出笑容道:“女施主,请至禅房用茶叙话,空智师弟,你去安顿一下丁家车队。”
因丁玉落出手豪绰,是以方丈亲自接待,又因她是女客,为避嫌疑,方丈请她禅房叙话时,便邀了普济寺首座空性,各带了两个小沙弥同去禅堂坐了。
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刚刚送到她的案头,丁玉落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大师,信女此番从霸州运粮来广原,因路遇劫匪,又逢大雪,以致延误了几天才赶到这里,听说今冬北人寇我边境,为祸极烈,不知……广原城如今情形如何?”
丁玉落问到这里时,一颗心就高高地悬了起来,生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普济寺距广原甚近,如果广原失守,普济寺不会是现在这般安详模样,据此揣测,丁玉落料想广原目前的局势不会太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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