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闲点点头,示意他坐下,同时将那碗拌着香葱榨菜丝儿的豆腐推了过去。
言冰云没有吃,从怀中取出卷宗,开始低声说明今夜的情况。等听到要杀的人,要抓的人基本到位,范闲满意地点了点头。
“黄毅没有死。”言冰云看了他一眼。
范闲抬起头来,问道:“怎么回事?”
“钉子下的毒很烈,可是似乎公主别府里有解毒的高手……”言冰云说道:“所以黄毅保住了一命。”
黄毅是公主府上的谋士,虽然一直以来,并没有对范闲造成什么样的伤害,没有表现出过人之处,可是范闲既然动了手,就要将所有潜在的威胁全部除去,所以黄毅也是今夜计划中的一环。
范闲可不喜欢在以后的岁月里,因为自己的一时心慈手软,而导致了什么人质被抓之类的狗血戏码上演。
“不是解毒高手。”范闲摇摇头:“三处的师兄弟手段我很了解,东夷城里那位用毒大师,和我们的派系不一样……看来长公主当年在监察院的渗透很有效果,除了死去的朱格之外,还备了不少解毒丸子。”
言冰云说道:“埋在公主别府里的那个钉子还没有暴露,我自作主张。让他撤了。”
“很好。”范闲赞许地点点头,“这些事情你自己拿主意,不要下面地人”没必要的险,能活着最好。”
话虽是如此说的。范闲心里却清楚,这是今天晚上的第二次失败。
言冰云又开口说道:“你要拿口供地那个活口死了。”
范闲抬头看了他一眼,知道他说的是山谷狙杀里的唯一活口,那个秦家的私军,山谷狙杀案一直没有线索和证据,唯一的希望就是那个活口,而且既然关在监察院天牢里,有处和三处共同时护持,根本不可能就这般死了。
他强行压下心中的那丝古怪情绪,似笑非笑看了言冰云两眼。很奇妙地没有大发雷霆。
“刚才洪公公来了。”范闲对言冰云说道:“你怎么看?”
言冰云微微一惊,半晌后轻声说道:“一,主子觉得你今天晚上做的过了线。二。不论他死或者你死,都不是主子想看到的。”
“不要说主子,我会想到老跛子的可恶口吻。”范闲皱眉说道。
言冰云笑了笑,转而问道:“虽说是陛下点过头的事情,但你今天夜里借机把事情闹地这么大。明天大朝会上,本院一定会被群臣群起而攻之,只怕舒大学士和胡大学士都要开口。主……陛下在这种压力之下,会有一定的态度释出,你最好做足准备。”
“怕什么?”范闲看了一眼小言公子那苍白的脸,自嘲说道:“陛下早就想削监察院地权了,这不给了他一个好机会?如果不是知道这点,我今天夜里也不会急着四处出击……在削权之前,总要把敌人扫除一些。”
当的一声脆响,他将勺子扔到微凉的瓷碗之中,面若冰霜。说道:“今夜真正想做成的事情,是一件也没有做成,真是亏大发了。”
言冰云说道:“再过几个时辰,就是大朝会,你今日要上朝述职,做好被陛下贬斥的准备吧。”
范闲闭着眼,缓缓说道:“前些日子,陛下让你们这些年轻官员进宫,所表达地意思很清楚,只是那些老家伙哪里舍得让位?今天夜里监察院大肆清查,就算我们事后会被惩罚,但那些不干净的家伙也要退几个……朝廷腾些空子出来,陛下才好安插人手,我们是替陛下做事,他总要承我们的情。”
言冰云微微皱眉,依然很难适应范闲敢如此称呼皇帝陛下,也有些不悦,只好保持着恰到好处地沉默。
范闲却懒得看他脸色,自顾自轻声说道:“今夜的事情差不多了,我只是觉得有些遗憾,我一直等着的那家人,却始终没有出手。”
言冰云知道他说的是哪家人,却要装成不知道,一时间脸色有些犹豫,旋即苦笑道:“你还嫌不够热闹?你此时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总要注意些安全。”
范闲看了一眼散布在四周的监察院剑手,摇头说道:“我和你不同,你必须把这些人带着,我……带与不带,区别并不大。”
“如果带了人,那些人怎么敢动手?都是一群只会在暗中杀人的懦夫。”范闲讥讽说道:“我在这铺子里单人坐了半个时辰,却是始终无人敢来,倒让我有些小瞧所谓铁血军方了。”
言冰云摇头无语。范闲回头看了一眼黑夜之中的一条小巷,用指头敲敲豆腐碗旁的桌面,说道:“吃掉,冷了味道不好。”
……
……
离范氏豆腐铺有些距离的小巷里,有名穿着夜行衣地人,正在往马车上搬着尸体,有血水从车上缓缓滴了下来,落在雪上,发出淡淡腥臭。
三具尸体被砍成十几方大肉块儿,明显是长刀所造成的恐怖伤害。名夜行人中领头的那位坐上了车夫的位置,看了一眼远处豆腐铺子隐约的,用缰绳磨擦了一下虎口有些发痒的老茧,咧开嘴笑了,轻声说道:“少爷,慢慢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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