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来个瓮中捉鳖。”
茶客长吁了口气,喝了碗茶压压惊:“还好有王爷在,不然这京城可就玩完了。唉,你说这九皇子怎么会跟这么个妖女鬼混在一起,真真是可惜了。”
“说知道呢?几年前全京城的人都还夸他好,没想到现如今竟颓废到了这般田地。”
“这亓国是怎么了?从皇帝老儿到皇子,怎就都偏爱这些个狐媚女子,当年那只九尾狐狸……”
二人越聊越起劲,这店小二反倒着了慌,远远瞧见前方有几位玄甲兵朝着这头过来,赶忙提了壶茶搁在二人中间,笑意盈盈道:
“客官您喝茶,莫谈国事,莫谈国事。”
而眼下最受全城瞩目的这位九皇子殿下,却并不像众口相传的那般惶惶不安。明明身陷天牢却依旧是那副闲适的模样,嘴里叼着根稻草静卧在木榻上,隔着铁窗欣赏外头的星辰。
丁匡一阵响,锁头被人卸下,牢门应声敞开,进来个红袍宽袖的富贵人。身形岸然,鹰眼凌厉,眉目间与他有几分相似。
“看来这天牢里头的待遇不错,你竟还笑得出来。”
“二哥是知道的,我向来如此。”晏苏斜了眼来人,坐起身以右手支着下巴笑回道。
“只是不知待你人头落地的时候,是否还能如今日这般从容。”晏承允将下巴昂得更高了些,“更确切地说,是等你和那位昭宁公主一同人头落地时,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晏苏面上虽不显山不露水,但听到“昭宁”二字,心底还是抽痛了一下。眸色渐凉,沉声问:“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哼,同根生?”红袍之上,鹰眼越发狠辣,似有滔天怒火即将夺眶而出,“我跟你,何来‘同根’之说!当年若不是因你母亲的缘故,我的母妃又怎会自缢于宫中!”
“贵妃娘娘因何而死?你我二人都心知肚明。害人终害己,我劝二哥还是应当引以为戒,万不可轻易效仿。”
一只小虫蠢钝不堪,爬上了那纤尘不染的蓝衫。那人也不恼,修长的手指引它附上,轻轻一甩任由它飞远。
“你我二人注定无法共生,即便我坐不上这至尊之座,也定不会让你得到这天下。”
话语伴着咬牙声一同入了晏苏的耳,撑着面颊的手震了震旋即又松下,眸子高抬含着愠色:“原来二哥这些年苦心经营,先是构陷皇长兄,继而戕害其他皇子,现在又打上我的主意,不过都是为了这天下呀。”
眼前人脸色灰暗了几分,阴冷的目光中似藏着千万把刀子。天牢里本就阴暗,因着适才那番话,周身气氛更加沉重,可他却丝毫不杵,自顾自语气淡淡道:
“做弟弟的我斗胆问一句,二哥以为,这天下究竟是何人的天下?”
“成王败寇,自古通理。惟胜者,才有资格坐拥山河,睥睨群雄。”晏承允冷哼一声,嘴角微挑,高贵的头颅不曾低下过片刻。
晏苏笑了笑,站起身拂去衣上褶皱,不卑不亢道:“这天下,从来都是天下人的天下!所谓天子,也不过是因百姓推崇方能成为这山河共主。若是只为自身得失而失了民心,这天下,必乱!”
铁窗外头,玉兔恰巧经过,倾斜出一地华光,流转到二人身上。一红袍,一蓝衫,皆傲然而立,凭谁都不肯退让分毫。
“呵,不消几日那位亡国公主便会落网,我倒要看看,到了父皇面前,你是否还能有这番好口才。”
晏苏心里清楚,晏承允当时的确答应了自己会保证让洛遥他们平安离开石头镇,既已应允便断不会轻易食言。可这话里头的玄机,明眼人都明白,只要他们出了镇,便是四面楚歌,在劫难逃。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那般自信,因有靳琉和卫英在,更是因为他坚信他的洛遥并非池中之物。不知更漏现下指向几时,天牢里的气氛也并没有因着皎洁的月光而缓和半分。
“百密一疏,二哥这回怕是不能如愿了。她可不是什么复活的亡国公主昭宁,她是我的洛遥。”
又是这副从容的虚架子,最是让晏承允看不惯。尤其是那虚伪的笑,像一杯无色无味的毒酒,正递到他面前,不禁让他脊背发凉。
“那我们走着瞧!”
齿间摩擦,狠狠吐出几个字,隔着淡淡的月光,戾气不减。
刚离开天牢,就见自家小厮跪在阶上,颔首待他问话。
“启禀王爷,据探子回报,叛贼一行人离开石头镇后,就径直取道前往瑞山。”
“瑞山?”
晏承允面上似落了霜,蹙着眉思量。这蠢钝的公主莫不是病急乱投医,打算求到父皇面前去吧?呵,还真是自不量力。
话虽如此,他的心绪依旧是起伏不定,总觉得自己好像错算了什么。适才在牢中,晏苏说的最后那句话不像是在逞强,究竟有何所指?昭宁,洛遥,父皇……他晏承允如今能走到这一步实属不易,他绝不容许有任何意外发生。
“传命下去,务必将反贼悉数截杀在路上,决不可让他们靠近瑞山半步。”
天牢里头又恢复了寂静,除了偶尔巡视的狱卒外,再无旁人。
晏苏松了口气,敛起笑容踱步至窗前,月华拂上他的眉梢,却抚不平他眉间的忧色。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此时,千山万水之外,有人同他一样,也正抬眼望着天上的皓月,心中万般思量。
“姑娘,喝点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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