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持淡声道:“盛名虚名,何足挂齿。”
叶暇摇头一笑,转过身仔细探查着古远泽体内的状况,少年人因失血过多而脸色惨白,叶暇小心翼翼地将真气探入他体内,果真如沈清持所说,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强行扩宽他的经脉。
如今还是细微的状态,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这股力量便渐渐地扩张,它甚至察觉到叶暇的动静,强行吞噬着她的真力。
叶暇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沈清持见状,一指抵上她的后心,在柔和的真气驱动下,叶暇被纠缠的真力瞬时脱离了束缚。
她移开手掌,表情难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清持亦收回手,默数佛珠:“这应是前朝沈氏皇族的手段。”
叶暇惊声道:“沈氏皇族之人?可他们,不是皆……”
昔年除掉赤水坞这一大患,叶暇才得以知晓一些前朝沈氏遗族的辛密,碧桃最后那句“少主”使易从舟心中起疑,她顺藤摸瓜查下去,用了整整三年时间,才发觉魔煞宫与赤水坞的密切联系,更查出了魔煞宫主的秘密身份。
魔煞宫主便是沈氏皇朝的遗族,身流前朝皇室血脉,他野心驱使下,做了不少部署意图夺回沈氏江山,其中赤水坞为之敛财、迎波楼为其探查消息、阎王楼是为他杀人的工具、青令山则是遮掩魔煞宫真实位置的一面盾牌。
而戚寒风便是魔煞宫主之子,他本名应为沈寒风。碧桃口称“少主”,就是来源于此。
江湖上广传叶暇先后诛灭青令山、赤水坞、魔煞宫三个邪道组织,虽不尽实,亦不远矣。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三者,本就为一体。
叶暇抚了抚榻上少年紧锁的眉心,他这么重的伤,连日又耗费这么多心力,身上还有这股莫名之力作祟,可她连个好一点的环境都给不了他,要他受此折磨。
他连在睡梦中也不甚安稳,眉头这么紧,也不知道在牵挂着什么。
叶暇小心地将古远泽摆成一个舒服些的姿势,低声问:“前辈又是如何知晓……沈氏皇族的手段?”
天光寂寂,照进简陋的屋舍,投射出惊人的沉默,叶暇不愿怀疑沈清持,干脆直言相问。
白衣绝尘、清冷无垢的女佛者阖上双目,溢出一声复杂的叹息。
“因为善信,便是沈氏遗族。”
叶暇怔了怔,只听得沈清持神情静淡道:“沈氏族人的瞳仁,皆色如琥珀。”
她倏然转身,凝视着沈清持的眼睛,果然如她所说,是琥珀一般的浅淡。而这份特征,在佛者周身出尘绝俗的气韵使然下,竟从未被人注意。
*
瑜州云沉侯府,易从舟方下朝回来,侍女便递上急信。
她看了一眼信中所写内容,脸色顿沉,这些年来她身上官威愈重,若非侍女自小跟在她身边,早就被她的气势吓得发抖。
任谁也知道,陛下身边的易丞辅虽看似温柔,行事手段却从不留情面。
回廊中,满头银发,却仍可见当年萧疏轩举之姿的云沉侯慢悠悠背着手从她窗前散步经过,扫见孙女这幅表情,笑眯眯道:“薇薇,出什么事了,这么生气?”
“祖母,”看见长辈关切的眼神,易从舟收敛了怒色,道:“没什么,祖母不必挂心。”
“你什么事情瞒得过我的眼睛。”哪怕到了这个年纪,易疏影眼中仍不见浑浊,依旧是一片清明:“是叶丫头的事情吗?”
“的确瞒不过祖母的眼睛。”易从舟将信纸递给她,解释道:“阎王楼背后的人未免也太过嚣张,以为我和之澄都是没有脾气的吗?”
云沉侯扫了扫周围,所有侍从皆躬身垂眼,依次退下,她看过手中信函,脸上浮起了然之色:“唔,行二的总不愿意老是做老二嘛。”
“是啊,一个老二勾搭另一个老二。”易从舟听祖母这么说,失笑道:“实在是奇怪,太/祖高祖这样的痴情人,竟会有如此fēng_liú的后代,可惜了远泽这么乖的孩子……”
太/祖平生除了皇后秦君瑜,再无二色,而先皇高祖也只娶了一位妻子,便是当今太后。可惜到了当今陛下这一辈,他们的后院便热闹了起来。
当今陛下对皇后虽然敬重,但皇后无所出,大皇子又出身低微,二皇子则是皇帝宠爱的贵妃所生。非嫡非长这么个身份,自然令行二的心有不甘,背后动作频频。
而当今的胞弟容王,古远泽的生身父亲则更是荒唐,他宠妾灭妻,硬是生生气死了原配,继室上位之后育有一子,对古远泽这个兄长不服已久;而容王对这个长子,也不甚重视。
一想到皇家事,易从舟就皱眉:“当初若非二皇子的人背后相助,阎王楼早已跟着魔煞宫一起,不复存在。”
易疏影笑了笑,不置可否:“你别小看沈氏一族的能力啊,你当真觉得沈啸死在了魔煞宫吗?”
“难道不是?”易从舟目露惊异之色:“这……”
她抿着唇角,捏着信纸怔怔坐下,思绪飞回到七年前。
☆、曾相遇
成安十年。
云沉侯七十大寿,侯府门庭若市,甚至连当今圣上也派遣了二皇子替他前往贺寿,这对于任何一家权贵来说,都是莫大的荣耀。
开筵不久,席中热闹非凡,小辈们用过膳后就被放出去,在侯府各处嬉戏。
“喂,你敢不敢啊!”十岁出头、被养的珠圆玉润的男孩一脸趾高气扬,学着某些不讨喜大人的表情,用眼角斜斜地瞥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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