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臻华派向叔去书院告假,只说家中牵涉官司。庞老先生倒没说什么,让她安心在家处理事情,书院的事不用担心。
向叔站在书桌旁,犹豫了一下道:“官人,我在庞老先生处碰到一人……”
“什么人?”王臻华问道。
“是那位典素问,典官人。”向叔说完,看王臻华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不由急了,“官人可别不放在心上,这位典官人回回考第一,夫子们个个都对他交口称赞,眼下官人告了假,要是被他趁虚而入讨了庞老先生的欢心,那关门弟子的宝座可就被抢走了!”
“庞老先生本来也没说会收我为徒。”王臻华不由失笑。
“可是……”向叔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就算庞老先生改了主意,也是别人的资质品性更好,更合他老人家的心意。”王臻华看向叔实在为她着想,耐下性子解释道,“而不是我霸着庞老先生,不让别人出头,就能理所当然成为庞老先生的入室弟子的。”
“官人的心也太宽了。”向叔叹气。
王臻华笑了笑,没有再解释。
庞老先生是个慢热的性子,她花了大半年的功夫,才在庞老先生跟前刷足了存在感,从搬东西跑腿的杂役,升级为侍奉笔墨的书童,偶尔能聆听他老人家的教诲。要是典素问真能在短短一月之内,攻克庞老先生这座大山,成功拜入其门下,那她甘拜下风!
这一日,处理完书局的善后事宜,王臻华去了后院正房,看望生病的李氏。
书局着火的事一传回来,李氏就又惊又吓,顿时晕了过去。因婧娘从小到大都是药罐子,王家各种药材都是常备的,又有懂医的婆子在,李氏只是一时急火攻心,并不是难解的病症,所以当即一碗药灌下去,李氏没多会儿就醒了过来。但她醒转后却一直哀哀啼啼,衰弱不堪,一时起不了床。
也幸好这几日天气很好,婧娘身子有所好转,才能迅速做出反应,恩威并施,稳住了惶惶不安的人心,没使得王家因无人主事而乱套。
绕过花坛,秋枣在廊下守着,朝王臻华行礼,“安人刚服了药睡下,大娘子在花厅侯着官人。”
王臻华点头,去正房瞧了一眼,敲打了一番使女嬷嬷,让她们用心伺候,才转头去了花厅。
一入花厅,一股熏人的暖意扑面而来。
婧娘上身着一件家常的蜜合色夹袄,下穿藕荷色裙子,鬓边簪了几朵素净的绒花,通身一点雕饰也无。她斜倚在熏笼上,怀里抱着个猫儿戏蝶的小手炉,一页一页地翻着账册。
王臻华进了屋,先到火炉边烤手,“娘娘身子如何了?”
“原就没什么大毛病,只她一味娇弱罢了。”婧娘合了账册,见王臻华鼻脸手指都冻得通红,不由嗔怒道,“冬草是怎么伺候的,这么冷的天,也不知道给你添个手炉。”
“我另给她派了差事,出门时冬草不在我身边。”王臻华一边解释,边接过婧娘递过来的手炉。
“我原就说要给你添些人手,偏你不肯多事。你出去瞧瞧,哪个大家的衙内官人身边不跟着几个牵马捧砚的……”婧娘剜了王臻华一眼,恨恨道,“今个儿可不能再由着你了。”
“好好,是我的不对。”王臻华投降道。
原本王臻华拒绝婧娘的好意,是因为女扮男装的秘密不宜为人所知。贴身伺候的人最容易从日常中看出蛛丝马迹来,王臻华没把握收复身边人死心塌地,所以只好一刀切,一个都不要。但现在看来她身边在内只有一个少不更事的冬草,在外只有向叔听从吩咐,有时候着急起来确实有些抓瞎……
“我已经大了,不用在内帷厮混,使女嬷嬷就不必了。”王臻华沉吟片刻,“你给我配几个出门的僮仆小厮就行,以后我外出应酬会越来越多,这个少了确实多有不便。”
“这个没问题。”婧娘一口应了下来,“咱们府里要是有你看着顺眼的,你也只管挑去。”
王臻华笑着点头。
聊完家事,婧娘挥手让一旁添茶的使女退下,小声问:“案子查得怎么样了?”
王臻华端起茶杯,拨了拨茶沫,“石漆的来源已经找到,是城西的地头蛇刘麻子的货。这石漆懂行的人本来就少,除了几家大药房偶尔需要一点,剩下的一直都屯在库里。所以虽然是半年前来人买货,但刘麻子记得一清二楚。皇城司派人一问,刘麻子就立刻把买家的底细掉了个底朝天。”
婧娘不及思考王臻华如何知道皇城司办案的细节,忙着追问:“买的人是谁?”
“虽然中间绕了几个弯子,但确定跟陈家有关。”王臻华道。
“当真是他们!”婧娘咬牙切齿道。
“但现在证据却不太有利。”王臻华蹙眉,“刘麻子能指认的,只是一个跟陈家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家的下人。下人告主,可信度本来就低。就算告成了,陈家也完全可以推搪与那亲戚不熟……”
婧娘也不由着急,苦想了半天,“你那次不是说书局有个内奸,找到他不就能指认陈家了吗?”
王臻华脸色微沉,“程小乙自书局失火,就一直了无音信。”
听了这话,婧娘瞬间心中一凉,“失踪,他不会是……”
没等王臻华回答,一个慌乱的脚步声就从门外传来,敲门声短而急促,“官人在吗?”
王臻华与婧娘对视一眼,都有点心惊。这声音无疑是向叔的,可向叔从来都是四平八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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