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会什么生民疾苦,朕要真能体会生民疾苦,朕也不是皇帝了。”
他叹道:“老百姓要吃饭,这些人是只要有一亩地,有一口粮食就能辛勤耕耘。这已经是最低的要求了。若是朕连他们的口食都满足不了,他们日子过不下去,朕这个皇帝又怎么能当的安稳?他们活不下去就要生事,就要找朕的麻烦,今天要起义明天要造反。他们一不高兴,就怪到朕的头上,觉得是朕税收的太多,是朕纵容那些豪强剥削他们,让他们活不下去。可是这能怪朕吗?他们的口粮没了,难道是入了朕的私囊,是入了朕的国库,被朕挥霍了吗?朕一个人能花多少钱?粮食连年丰收,可朕国库中的钱连年日减,朕都没见到这些银子去了哪了。他们的口粮没了,朕也没得到钱,难不成那些钱化成蝴蝶飞了?只不过是进了那些宗族豪强的腰包。他们盘剥百姓,借此坐大,成为一方豪强,然后伸手跟朕要官。朕还不能不给。朕不给,他们就要反水背叛朕。他们当官不算,还要自己儿子当官,要自己孙子也当官,让自己亲戚朋友也当官,朕想任命一个自己人都难上加难。可是朕不能得罪他们,朕还要顺着他们,给他们全家官做,给他们权力,让他们更顺理成章地盘剥百姓。朕需要他们的支持,有他们才有朕,要是得罪他们,朕就会变成孤家寡人。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个水,指的可不是那些一穷二白,命如蝼蚁,连姓名都不配有的贱民啊。”
冯凭靠着他胸口,抚摸着他胸襟上的花纹,乖巧专注地听他说。
“你知道皇位是什么?”
拓拔叡低头看她,笑:“皇位就是一把椅子,这把椅子换谁坐都可以,朕可以,你可以,他也可以。皇帝,看起来是万人之上,实际不过是一群人用来统治和剥削另一群人的工具罢了。”
“可是,太过了。”
拓拔叡说:“太过了,朕也为难啊。”
“朕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向他们挥刀,可是太过分了,事事胁迫朕,骑到朕的头上,朕也会忍受不了。”
冯凭听出了他话中隐隐坚硬的态度,说:“皇上想亲自去看看吗?”
拓拔叡笑:“去啊。朕也想看看朕这个皇帝当的怎么样,称不称职。”
冯凭靠在他怀里,心里莫名有点暖乎乎的。
他说的太多了。
他是皇帝,这样的大实话,他大概不会对任何人说吧。
哪怕对最亲近的臣子,这种话也不能说。他敢说也没人敢听,那是犯忌讳的。
皇帝自称是天的儿子,是上天,是神,赋予他统治人民的权力,并子子孙孙世代相传。任何人也不能怀疑这一点,谁怀疑,谁就是冒犯君主的权威。
人人都只会说:皇帝是天的儿子。
人人都只敢这么说。
可是他却对自己说这些。他说: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只是碰巧坐在那个位子上,他有着普通人的无奈和忧愁。
他不是天的儿子。
从来不是。
单个人,从来都是渺小的,哪怕他是皇帝,他也没有能扛千钧之臂。无数人,数不清的手在背后推着他走,所以他看起来那样强大,像一尊神。
然而到底只是血肉凡躯。
从前,大概只有乌洛兰延会理解他吧,他的烦恼他的情绪都向乌洛兰延说,乌洛兰延懂他,所以他信任喜欢乌洛兰延。
回到行在,拓拔叡让李贤找了一身便服换上,冯凭也换了一身胡服。拓拔叡叫上乌洛兰延贺若,李贤等一道出去走走。
一老妇正弓着腰,牵着个小儿,在割完麦的麦田中踽踽而行。老妇身着破衣烂衫,赤着脚,花白的头发用根黄荆木簪子束着,在风中飘舞。小儿没有穿衣服,赤着脚,面目黧黑,骨瘦如柴。
拓拔叡远远瞧着,见那两人在地里走来走去,不解道:“他们在做什么?”
众人都不懂,疑惑。
冯凭也不懂。
乌洛兰延笑:“他们在捡地里被人遗弃的麦穗,捡回去当口粮呢。臣当年流放的时候,也去别人的地里捡麦穗捡谷穗,还去偷过别人院子里的肉,结果被人抓住了,还挨了一顿好打。”
拓拔叡从来没有听他说过这事,惊讶的看向他。
贺若也吃惊地看他。
冯凭转头,见他笑微微的,很平和的样子,倒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拓拔叡说:“这老妇和这孩子这样可怜,她的儿女呢?怎么没人管?”
乌洛兰延笑:“皇上猜,她为什么在这里捡麦穗?”
拓拔叡说:“朕猜她的儿女可能不在了,她可能儿子死了。”
乌洛兰延说:“那可不一定。”
冯凭说:“别猜了,咱们上去问问呀。”
拓拔叡趋马上前。
众人提了马跟着。走到田坎边,拓拔叡远远叫了一声:“老婆婆。”
那老婆婆见有生人来,还是几位衣着光鲜,非常漂亮体面的生人,有些惶恐,不敢过来,只远远牵着那小儿,不安地看着他们。
拓拔叡问:“老婆婆,这是谁的地啊?”
那老婆婆戒备地说:“这不是我的地,是何家的地。”
拓拔叡说:“你在做什么呀?”
老婆婆说:“捡麦穗呢。”
拓拔叡说:“不是你家的地,你捡别人的麦穗,别人准你捡吗?”
老婆婆有些不高兴,说:“何家那么多地,好几百亩,又不差这几个破麦穗。他自己家不稀罕这个不捡,扔在地里坏了也是坏了,我们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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