睛,声音洪亮,“杨国强!你去把厕所里那把扫帚拿给我!……人呢?!好,好,我自己拿。”
洗手间就在病房门右手边,杨母正在气头上,走动起来格外快速。转瞬间,再出现在江水面前时,手上已经举着把扫帚——最原始的那种扫帚,用高粱糜子制作的,硬邦邦的一根根竖立着,打在人肉上可疼了。
杨母闹出这么大动静,周围早围了一圈人。有病人还有医生护士。其中一个护士想过来制止,哪想到杨母的扫帚不长眼,哗啦一下子就扫过去,吓得那护士缩着脖子往后逃。
年轻时候的杨母就以泼辣闻名,年岁越来越大,这股泼辣劲不减反增。下手是真狠,不是光吓唬人的,啪地一下,江水躲避不及,一边侧脸和肩头就被扫帚打了一下。
“别打人!有什么话好好说嘛!”
杨母置若罔闻。一双眼瞪得滚圆,脸露凶光。几乎一整条走廊都能听见她的叫喊声:“你算什么东西啊?没爹没娘的穷鬼!还想娶我女儿?也不掂量自己几斤几两!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眼见情况越来越不可控制,杨父急忙从后面夺过杨母手里的扫帚。杨母手上空了而不自知,充满怒气地对着江水喊:“滚!”
病房外越来越多的人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的声音不绝于耳。杨父脸上一阵燥热,拽着杨母往里拖。杨母往后一扭头,急赤白脸地喊:“干什么你!”
“进来!还不嫌丢人呢!”
门重重关上。
隔绝了屋内屋外。
江水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人群围着他,议论的声音很嘈杂,他却什么也听不见了。
出了医院,他在附近的夜市里晃荡了一阵。天色全黑,冷月悬挂在头顶,他这才发觉自己一整天都没有吃东西。
一边的烧烤店人声鼎沸,凉风送来诱人的烤肉香。
他挪步过去,在一张油腻腻的桌边坐下。这桌人刚走,桌上的残羹冷炙还没来得及收。
“要点什么?”
江水抬头,看见服务员模糊的脸。服务员等了片刻,没等到点单,语气就有点不耐烦:“我说大哥,你要吃点啥?”
江水摇摇头,服务员怪异地看他一眼,一边在心里嘀咕一边转身走。忽然,身后的声音说:“有没有酒?”
不多时,江水要的酒就送上来了。正要拿起子去开,服务员说:“大哥,咱们这是先付钱的。”
江水手一顿,缩回去摸口袋。
空空如也。
他的钱包丢在车上,车停在医院门口。从医院出来他一路步行,没魂似的。
“没钱你不能喝我们的酒。”服务员盯着江水上上下下地看,心中暗骂一句“穷逼”。
“我钱在车上,过会补上。”他又伸手去起瓶盖。
服务员一挡,开始往回收酒瓶:“不行啊大哥!咱们店有规矩。”
一推一搡之间,一瓶酒砸到地上,玻璃渣子炸了一地。
服务员目瞪口呆地看着,惊醒后忽然恶向胆边生:“有病!”
工资本来就低,一瓶酒再便宜,他也不想多扣几块钱。正要指着人鼻子骂,眼前忽然晃出一只手,一道嬉皮笑脸的声音滑过来:“诶——你脾气这么火爆干嘛?顾客是上帝,懂不懂?”
☆、被拆散的男女
服务员瞪大眼睛看过去,一头晃眼的红毛。上下一打量,还穿着奇装异服。一看就不是好人,搞不好是混黑的。
于是刚才那股嚣张的气焰立马熄灭了大半,眼珠子在“穷鬼”和“红毛”之间来回转悠。最后,他瘪着嘴说:“你他朋友啊?那你付钱呗……”
“拿好。”把钱塞到服务员那里,不耐烦地甩甩手,“走吧走吧!”
酒一瓶一瓶摆在眼前,触手可及。江水的视线却没落在它们上面,他抬头看着,忽然说:“李云叫你来的?”
红头发嘿嘿一笑,大喇喇地张开腿反着椅子坐下,两只胳膊支在椅背上:“对。”
“我不会跟你去北京的。”
“别自作多情,我要你回去了么。”
江水端详他,见他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收了目光,去拿桌上的酒瓶。
找不到起子了。
红头发咧嘴笑,扬了扬手上的起子。
“拿来。”
他没给。
江水张嘴咬开了瓶盖。
红头发神色一惊,给江水竖了个大拇指。然后自己用起子开了一瓶,去碰江水的酒瓶。乒一声,道:“干杯!”
“啊——真爽!”红头发一口喝了一瓶脖子,厚瓶底闷重地砸在桌上,对面江水倒是喝得不声不响,他一时看得呆了,没想到他一口灌了一整瓶。
红头发凑过去,手压在桌上,一压上去才发现不对劲,胳膊下面油乎乎的,骂了一句靠,急忙用餐巾纸擦掉。
再抬眼的时候,江水正在灌第二瓶。
红头发探身过去,握住他瓶底:“喂喂喂!你这么喝可不好。”
江水轻轻一晃,就把瓶底的手甩掉了。
“行行行,随你。”
江水喝酒的时候很沉默,仿佛一只大水缸,巨大的容量,探不到缸底。他的喉结一上一下滚动,黄橙橙的液体很快消失。
他喝酒几乎没有发出声音,不像有的人,喝酒动静特别大,咕咚咕咚的,真要比酒量,又怂了。
无声才最可怕。
红头发看得眼睛都直了。他想起在北京的时候,陈一沉故意使绊,逼江水喝一箱子冰啤。
“难怪……难怪你敢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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