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的口气!
万淑芬勾了勾嘴角,声音很凉:“行啊,你要走我也拦不住嘛。不过作为长辈,我还是得最后和你讲一句——水儿啊,你要是得过且过了,过得好不好也就这样了。但你要是存了心要跳一跳的,小心别摔下来,那时候难看死人。”
江水默然点点头,这话不是第一次听。
上午就有人这么和他说过。
驾校的胡教练,得知他要北漂去了,也是同一副表情。
“像你这样的人,要是韬光养晦了,日子就这么过了,锋芒毕露了——枪打出头鸟了。”
胡教练一边剔牙一边说。他在驾校几十年,见识过不少人,江水有本事,有很大的本事,安安心心领工资多好,非要到外面去撞墙。想想就心里不平。
可转念一想,胡教练又觉得无所谓了。他一年能平白无故拿到三十万的房租,江水有吗?
——没有。既然这样,那就随便他去哪里奔波了,一点也碍不着他。
是碍不着啊,他来这个世上就是独身一人。现在身边也不过多了个杨梅而已。
江水想,要是没有杨梅,他或许还在驾校待着,安分守己,每个月领工资,等攒够钱,给爷奶买块好地,风风光光地入土为安。
再来,就没什么期待了。日复一日地教人开车,一直到老到死。
可现在呢,大不一样了。
一颗沉默的心开始猛烈地跳动,有无穷无尽的念想和yù_wàng破土而出——
他想赚大钱,想买大房子,想有一辆好车,想娶媳妇。
想过好日子。
他去定北京了。
最不舍的人当然是杨梅。
江水一点也不想在偌大的机场和杨梅扮演生死离别的戏码,光是杨梅捏着他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捻着,他心里就格外难受了。
如果杨梅抱着他,亲着他,说一句挽留的话,他或许就要错过今天的航班了。
但他下定了决心要走,谁也拦不住的。
杨梅说:“我想去北京陪你。”
江水笑了笑:“没房子也没钱,你去就是吃苦。”
杨梅不同意:“我有钱啊。”
江水说:“在北京,我不会用你一分钱。”
杨梅不吭声,定睛看着眼前的男人。
黝黑的皮肤,极短的头发,很简单的服饰,没有一丝一毫的累赘。
他依旧很简单,但眼睛里、心里复杂了。
“我会去找你,但不是马上。”杨梅说,“只带机票钱,那时候,你一定要把我安顿好。”
江水抿着嘴,喉头咕噜噜。顿了很久,他才点点头说:“好。”
李云已经在北京等他,穿一身黑——黑色皮夹克,黑色皮裤,黑色机车靴。
江水看着她,有一时间没移开目光,她就笑着说:“我今天很奇怪?”
“不,你穿全黑。”
李云甩了甩头,斜长的刘海在某一瞬间被甩到边上去,露出两只眼,但很快,半只眼又被瀑布一样的刘海遮住了:“我喜欢黑色。”
“哦。”
“如果北京没有白天,我一定会高兴坏了。”
北京怎么可能没有白天,北京的白天长着呢。
这段时间里,江水就窝在李云借给他的出租屋里。这间屋子很小,只有最简单最基本的家具,但依旧比他自己的那个小房子好。
因为眺窗而望,外面是这座城市最常见的面貌——这是一座闻名在外的堵城。
楼下是一家汽车改装店,店老板叫王震,和李云是旧识,看起来关系很好的样子。王震店里忙,白天江水闲着没事,就会下去帮忙,王震叫外卖,会把江水的也算上。
一整天下来,江水几乎没有额外的开销。这样很好,他刚来,身上的钱真不算多,不应该花费在没用的地方。在江水看来,填饱肚子已经算是一件没用的事了。
夜晚,江水才会出门。
李云开车过来,换江水坐驾驶位。一晚上,李云要江水兜圈。
这是什么“工作”?江水不太明白,但李云也不多解释。听王震说,李云有的是钱。有钱人总有一两样特殊的癖好,和常人是不太一样的。
京城的有钱人更加,玩的花样和其他地方的人又不一样了。
回去以后,临睡前,江水接了杨梅的电话。
“是谁?”江水问。当时他正在洗澡,手机在浴室外响起来,他什么也没穿就跑出来,急匆匆接起来,没人说话。
“……”
很安静,只有静静的呼吸声。江水能听见,也包括他自己的,一下一下,切合手机另一头的呼吸,渐渐地,变得急促和喜悦。
他猜出来了:“杨梅?”
“是我。”杨梅说。
“你等一下。”
“……”
江水飞快地冲进浴室,把身体上的泡沫冲干净,一分钟不到就出来了,重新把手机放在耳边。嫌弃屋内信号不好,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窗户边。北京的夜晚未眠,声音嘈杂,他啧了一声,又重新走回屋子中央。
“说话。”他握着手机的手都在颤抖。
不知怎么了,平时也有长时间不见面的经历,可这一次,思念尤甚。
异地让这份想念在一个人的夜里变得尤其折磨人,如果没有这个电话,江水想,他或许会躺在被窝里,做一个装满了杨梅的梦。
杨梅咳了一声,好像带着浅浅的笑意:“不知道说什么。”
“……”江水深深地吸气,“说你在想我。”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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