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但一个人之所以为人,是由其过往经历塑造而成。竹生看起来再平静、再淡然,那些伤,那些痛,那些不堪的羞辱,始终都藏在心底深处,不曾消失过。
她可以训练七刀。但她和七刀之间,并不会有像范深和阿城那样父子般的师徒之情。
然而对七刀来说,这又算什么。
他才不过十岁,早就见识过更大的恶意,竹生对他仅仅是冷淡而已,却从不曾恶待过他。他很知足。
真正系统的武学训练,对基本功的要求非常严格。好在七刀年纪小,范深用不着他,他也不用为堡内的琐事操心,除了帮着竹生看着大家训练之外,他的时间便都用来练功了。
他深谙生存之道,非常懂得用不同的面孔面对不同的人。
对范深,他态度恭敬。对翎娘,他敬而远之。对阿城……他常能三言两语撩得阿城追着他打,也称得上是“伙伴”了。
而对竹生,他就变得异常的安静和顺从,像个影子似的贴着她,对她说的话皆奉为命令。
竹生无视了七刀眼中对与她亲近的渴望,却很快就适应了他的如影随形和安静顺从。
琐事都有范大先生,七刀、阿城,也都勤奋得无需她操心。竹生的心思,更多是放在了修炼上。
天地间的灵气在进入她体内后就消失了,再也感觉不到。按照人修的修炼方法,灵窍的多少、经脉的宽度,决定了一个修士能吸收和容纳多少灵气。容纳不了的那些,会随着周天运转散出体外。
但竹生能清楚的感受到灵气入体,却并没有感受到这个散去的过程。然而祖窍里却一片漆黑,证明了的确没有灵力停驻。
她做过实验,取一块下品灵石,修炼时吸收灵石中的灵气。比起空气中稀薄的灵气,灵石中的灵力之浓郁,简直如稀米汤和燕窝的区别。入体的时候感觉更强烈清晰,但的确,没有察觉到这些灵力散出体外。
竹生认为,这些灵力一定就藏在她身体的什么地方。她只是一时察觉不到,无法调用而已。
或许,这是妖族功法与人族功法的差异造成的?
毕竟她以人身修妖道,没有什么前辈的经验可以借鉴,也只能这样猜测了。
她把那灵石收好。她现在吸收灵力的效率不高,空气中灵气虽然稀薄很多,却也足够她修炼了。这些灵石一时半会还用不到。
在这里,她恐怕再也没地方弄来灵石了。她手中灵石虽多,却是不可再生资源,必须小心珍惜。
一如范深所推测,姓方的屠堡劫财、杀良冒功这些事,的确都是见不得人的勾当。他无声无息的死在外面,尸身都烧成了灰,他的人也没敢把真相说出来。这里到底是边境,会死人也太正常。
并没有人来高家堡寻仇,堡中众人,渐渐定下心来。
比起毫无防护的村子,有高墙的坞堡无疑更让人心中安定。但几十个人,是不足以撑起一座坞堡的。
到了冬天,在范大先生的授意下,一些村人悄悄的出了坞堡,又悄悄的回来。消息便在边境的村落与村落间慢慢传开。
渐渐的,开始有人携家带口的来投奔。
“人口已经过百。”范深对竹生说。
“种地的人手够吗?”竹生问。
范深带着阿城和翎娘,将高家堡的账本、籍簿都寻了出来。他翻过一遍,对高家堡能耕种的熟田已经了然于胸。
“不够。还需要更多。”他说,“我看过了,此地原主人已在让人垦荒拓展田地,有意扩张。”
世道愈来愈乱,更多的人口,更多的粮食,意味着更安全。高堡主说起来还算是个颇有计划、擅长经营之人,只可惜没料到人心之恶。他一直以钱粮供奉着这些人,却不想总有人觉得不够,想一次全拿走。
“让大家把我们这里的情况放出去,谁都有三五亲戚,一家连一家的,不信有不动心的。”竹生道。
范深研究过高家堡的账本、田册之后,便产生了怀疑,叫来了高管事一问,果然如他所想的那样。一个规模不算大的坞堡,能够藏那许多粮食,只有一种可能,就是逃税。
许多农民被苛捐杂税所苦,一层一层的被刮去血肉,辛苦种一年地,极有可能丰收了还吃不饱肚子。为了逃脱此种情况,有些农民便去依附大户,从自由民变为“奴”,为奴之后,便成为大户的私有财产,虽然还要向大户缴粮,却不必纳税了,留下的粮食反而多了。为奴的,竟比自有民更能吃饱肚子。
而高家堡的逃税,则是另一种路子。
整个高家堡,根本就不在官方的籍簿里。
“早在老太爷的时候,便买通了人,把咱们坞堡从籍簿里除去了。”高管事说。
也就是说高家堡当“隐户”已经当了许多年了。日常付出的,便是这些边军将领打秋风,供奉些钱粮便能对付过去。
范深给竹生的建议原是放出消息,高家堡接受投奴。这些大户便是接受投奴也还是有所控制,并不敢吃得太过肚圆,怕成了太肥的肥羊,先于别人挨宰。若放出消息接受投奴,总有人家愿意来投。
竹生不接受。
“不要让自由人为奴。”她道,“招佃户即可。”
一旦为奴,不说人身自由和财产,便是生命都是主人家的了。签了这样的奴契,主人便从道义上对奴仆有了“忠诚”的要求。奴仆若因背主不忠被主人打杀,这等事能够获得整个社会的道德层次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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