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堵住了大门。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当初乱兵屠村,阿牛就是第一个捡起兵刃,怒吼着冲上去和竹生并肩而战的人。
从那日起,他的勇气和忠诚,便都献给了竹生,矢志不渝。
虽是白天,门窗都闭着,屋中便不亮堂。
范深坐在青石地板上,鲜血染红了青衫。他的发髻也散乱了,他惯常注意外貌整洁,少有这种狼狈的样子。
他不是一个人。他的怀中还抱着一个男人。
“竹生!”他声音嘶哑,“你的药!药带了吗?”
竹生三步并作两步抢上去,蹲下身按住那人颈大动脉,再探探鼻息——已经迟了。竹生摇摇头,道:“他死了。”
范深抬头看着她。他脸上沉静如故,眸子却深黝如墨。
竹生见过他这种神情,这种目光。那时他的妻子死了,他的女儿遭匪徒玷辱。他没有流泪或怒吼,他只是握着女儿的手,告诉她“活着就好”。
即便是竹生这样冷静的人,都有爆发的时候。范深范伯常……却从未爆发过。
这个男人所有的情绪,都是向内的,收敛的。
竹生不知道这个死去的男人是什么人,与范深是什么关系,她却知道,他如夜色一般的眸光,已经是他的悲伤。
竹生退后了一步。
“外面还需要我。”她说。
她说完便转身出去了。
范深的目光凝在昏暗大堂的空气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怀中的人已经开始失去体温。外面刀兵碰撞声渐弱,直至消失。他听到了欢呼声。
竹生因为太年轻,她的声线不可避免的是娇柔之声。但她说话的时候,语速拿捏得很好,语调总是低沉,听起来便令人信服。一看便知,在谈吐方面是受过特别的教导的。
他听见她把己方的人集合,有高家堡的村兵,也有澎城的守兵。她有条不紊的下达一条条命令,灭火,救人,关城门,搜索残敌……
她知道该做什么,该先做什么。她做事的顺序不是为了结果,而是依据她眼中的重要性。
这两年,他曾试图教导她,改变她,妄图把她塑造成他期望的样子。却发现……很难。
他以为她年纪还小,需要他来教会她很多东西。但其实,她该会的都会了。她只是因为来自一个闭塞的地方,所以对这世界的一些常识、历史和规则很陌生。
每当她遇到她不懂的,她便虚心请教。而当她一旦弄懂那些背景和规则,她便会自己思考,而后做决策。
他以为他寻到了一块璞玉,需要亲手来细细雕琢。实则竹生浑然天成,无一处可容他下刀。
他听到那些男人们轰然称是,没人对她的命令有质疑。脚步纷踏,众人领命而去。
正堂的门忽然打开,纤细的身影在光中,像被融化。范深被那光刺得眯起眼睛。
“先生,”她问,“要我帮你收殓这位吗?”
范深道:“不用,我自己就行。”
那身影沉默了片刻,问:“他是什么人?”
“我的知己。”范深道,“我与他通过三封书信,神交十余年。不料才得相见,区区数日,便天人永隔。”
斜斜的光穿门而入,打在他脸上,半明半暗,让这男人身上有种时光沉淀的厚重感。
“他是此处城守。”范深道,“我已数年未曾闻得他的音信,原以为他寻了什么地方避世隐居。”
“不曾想,他竟甘于屈就一小城。”
“以他之才,便寻一国为相,为帝师,亦无不可。”
“他的确隐了,大隐于朝。”
竹生的身影在门口处站了许久,轻声道:“先生节哀。”
“此间正狼藉,还待先生收拾。”她道。
“先生振作。”
许久,范深哑声应道:“好。”
竹生便又退了出去,使人造饭烧水,给范深送去。
今日一场大战,她以武力震慑众人,所命者无有不从。
“朝兄。”范深拍着怀中人的肩膀,“看到了吗?”
“那就是我选中的人。”
“你的城,由我来交给她吧。”
范深终于放开怀中那人,站起身来……
到了傍晚时分,城中丰国士兵余孽被扫荡得差不多了。有几个被捉了活口,送到了范深那里。
城中既定,许多躲藏起来的人便冒了出来。便有人堵了城守府的大门,吵吵嚷嚷的要见城守。这些人有城守的属官,亦有城中大户。
他们要见城守,竹生却知道城守已死。她不确定是否现在就公布这个消息,微微犹豫了一下。但她旋即决定把这个事丢给范深,按她和他的分工来说,这个时候也该他出面了。
“去请先生来。”她转头吩咐道。
再转回头,却发现几个澎城守军悄悄站在了阶下,背对着她,正面那些人,手都按在刀柄上。
那些人便不敢再往前挤,低头接耳的悄悄议论,或是惊疑不定的打量竹生。
他们情知澎城能保住是靠了竹生和她带来的人。但那些青壮村兵倒也罢了,这个腰后横着一把大刀的女子……怎么看都还是个年轻女子。他们敢出来的时候,大势已定,他们也未能一睹竹生手执绿刃的风采。
乱局之中见到主事的竟是这么个年轻女子,他们便不免心中不安,才嚷嚷着要见城守。可怎么才一天不到的时间,这些他们看着面熟,甚至有的还能叫出名姓的本地守军,都心向起这个女子来?
正交头接耳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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