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低估的滋味对寻常人而言不怎么舒服,但也算难得的轻松自由。
苏晟所在乎的一切都已消失殆尽,自然不会希望证明自己。
他忍着身体的虚弱翱翔过数千里山河,终于在申时赶到了桐儿口中心心念念的小岛——那个尚且天真的姑娘一定想不到,不考虑她对速度的承受能力,回家竟是如此容易的事情。
虽然芳菲岛四周迷雾弥漫,但比谁都熟识这里的苏晟当然视之于无物。
他冲破云层落到岛中央已然斑驳的楼阁上,缓缓地化为人形,望向池边静坐的穆惜云。
上次见这女人,她还意气风发、不知天高地厚,如今却已至残酷慕年。
苏晟跃到穆惜云身边,望向那遮住半张脸的眼罩。
虽然他动作极轻,却还是引起了她的警觉。
“谁?”穆惜云仓皇站起身,试探问道:“桐儿吗?”
“希望你还记得我的声音。”苏晟淡漠开口。
原本是平凡无奇的一句话,却惹得穆惜云身子一震,瞬间扑跪在地上说:“……你、你终于还是活过来了!”
“我本来就死不掉。”苏晟露出冷笑,单膝蹲在她面前,将袖里的信交到她的手里:“这是桐儿给你的。”
女儿的名字激起穆惜云的勇气,瞬间揪住苏晟的胳膊道:“桐儿在哪,你把她怎么了,你不要伤害桐儿!”
“我为何要伤害她?怎么,日子过糊涂了吗!”苏晟不耐烦地一把甩开这女人:“桐儿本来就属于我,是你们把她从我身边抢走的!如今我只不过把她找回来而已!”
穆惜云的眼泪濡湿了真丝罩子,最后从消瘦的面颊旁缓缓坠落,她喃喃自语道:“也好,也好……反正我大限已到,日后再也无法照顾她,有你在,总比剩她一个人强……”
恃强凌弱不是苏晟屑于做的事情,虽然旧恨难消,但眼前的女人毕竟将要入土,更何况她辛辛苦苦把沈桐儿养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故而道:“我来不是为了多加威胁,只是想告诉你不该说的天机不要挂在嘴边,即便是对桐儿,和她讲太多无非是引她不快乐而已,如果可能,我会尽快带她回来为你送终,到时候我们就如作陌路人吧。”
穆惜云紧紧地握着宝贝女儿的信函,再也不见当年玉京首席御鬼师的霸气风采,啜泣着问:“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是谁,桐儿到底从哪里来……”
“重要吗,你只当她是你的孩子不就好了?”苏晟淡声反问。
穆惜云咬住嘴唇,之后露出勉为其难的苦笑。
——
仍在南陵原的沈桐儿当然做梦也想不到家中变故。
她左等右等没见到苏晟身影,眼瞧着鹿家的守卫来催了,只好一步三回头地朝暂停营业的云座走去。
幸而未来得及踏入大门,那熟悉的素净身影便翩然从房檐上落了下来。
沈桐儿顿时高兴而笑:“小白!我还以为你跑丢了呢!”
苏晟匆匆而归,面色苍白脆弱如纸,抬袖轻咳后微笑:“不是没迟吗?”
“你怎么啦?不舒服吗?”沈桐儿满脸担忧。
苏晟环顾下周围虎视眈眈的鹿家人,劝道:“先进去再说。”
——
两排身高与模样都别无二致的美女展着两排灯,早已守候在酒楼之上的大堂中。
可惜沈桐儿开始了解鹿笙的行事作风,再提不起兴致多看,甚至连坐都不想做,见面便问:“鹿先生,我如约前来了,现在能否告诉我你的要求?”
“稍安勿躁,我有些话要问。”鹿笙虚弱地坐在那把红木轮椅上,双腿被墨绿色的锦毯盖住,扶着薄唇浅笑。
苏晟一如既往地从容,握住沈桐儿冰凉的手拉她落座。
鹿笙抬手名人递送酒菜,平静地问:“沈姑娘可听说过平湖镇这个地方?”
“平湖?”沈桐儿怔愣过后紧张道:“那里早已被异鬼占领,再无人畜,生者进、无可出,你不会逼我去送死吧?”
“非也,你说的是一年前的状况,最近的平湖虽然危险,但已渐渐有了人烟。”鹿笙抬起总是浮着忧色的眸子说:“身为御鬼师的沈姑娘应当很清楚,异鬼虽被称为异鬼,但各不相同的事实。相传平湖镇原本也算是海岸上的富庶之乡,某夜忽然遭到自海底爬出的异鬼袭击,方才葬送了所有,外乡人听说后自然不敢前往冒险。”
沈桐儿颔首:“所、所以我是不会去的。”
“看来姑娘也没那么渴望得到赤离草。”鹿笙笑道。
被他踩住尾巴的小姑娘词穷。
“急在任何时候都不算好事情,脾气该改改了。”鹿笙如长辈般劝道,继续说:“那长湖镇再起风云的原因,恐怕谁也想不到——竟是有御鬼师在附近海域捕捉到了鲛人。”
“什么?鲛人不过是书生胡乱杜撰出来的东西,鹿先生不能听几句不可信的风言风语就……”沈桐儿充满抗拒,毕竟她在外面流连数月,知道天下有很多地方不可去,长湖镇是最先遭受异鬼袭击的地方之一,数十年来荒无人烟,和地狱黄泉又有什么区别?
“沈姑娘莫要小瞧鹿某,起初我当然也是不信的,直到家中东部水行为我运送来一具尸体。”鹿笙望向她的眼睛。
”不会是鲛人之尸吧?”沈桐儿问。
“正是,原本世间有万种花鸟鱼虫业不足为怪,我并不好此道,见过稀奇便罢了。”鹿笙解释道:“但鲛人练出的油脂,放入灯中可万年长明,下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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