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官慕寒与“善良”这个词相差得太远,他非正非邪,行事全凭自己意愿,却从不轻露喜怒。他们一直留在当时爆发瘟疫的城里,也不知是谁泄露了亓官慕寒的身份,越来越多的人来求他救命。
与病魔缠斗的人完全没有理智,求救无门后,他们会不择手段地想让亓官慕寒妥协,威胁、恐吓甚至通过民变!
当时,他们居住的小院被数不清的疫病者包围,带头闹事的人扬言,若亓官慕寒不救他们,那就一起死!
在沸沸扬扬的人声中,亓官慕寒眼皮都没抬一下,仅平淡地对云棹和云荨说了一个字:“杀。”
而后,坐观成败。
得到亓官慕寒的命令,云棹和云荨两人则有条不紊地抽出长刀,化为杀神,游刃有余地在手无缚j-i之力的人群中收割性命。
木兰将这变化一览无余,眼底倒映着顷刻间化为地狱的场景,瘦小的身影不停地颤抖。在她以往接受的父教母嘱中,她所接受的是“善”。人性本善;多行善事多得善报;包括被男人救下,木兰也不止一次地想这是她上辈子修来的善。
所以,当她亲眼看到这一切的时候,木兰才真正认识到,人命在他们的面前真的一钱不值!她无比庆幸被这样冷血的人所救,也为之恐惧。她嘴上没说,心里却已经将救了自己的恩人归类“残忍”。
空中血沫纷飞,场上惨叫哀嚎不断,遍地残肢碎r_ou_……
不仅是木兰吓傻了,之前还叫嚣连连的疫病者也同样怯懦了,他们还不想死,这般逼迫亓官慕寒,就是为了想活。倘若亓官慕寒不救他们,他们找别的医者治好,可若真被杀死在这里,那最后的一线生机都没有了!
场上唯一一个从开始到结束都没有动的人,唯一能让场上的两个杀神停手的人,终于说话了。
“显然——杀尔等比救尔等简单。”
冰冷无情的话,淡漠的语气,以排山倒海的气势压向众人。
存活的人抱头鼠窜,已然忘却了当初要和亓官慕寒同归于尽的气势!
云棹和云荨收起长刀,踏着地上的尸体回来,表情风轻云淡,明显对刚才杀了那么多人没有丝毫压力。
自那事之后,木兰心存芥蒂,能下地之后,便向恩人告辞离开。
云荨曾告诉她如果尊上没有让她离开,她脸皮厚一点,也是可以留下来的。救命之恩大于天,她自然是想留在恩人身边侍奉,但终归不是一路人,她自认为无法做到心平气和地看这尸横遍野。
独自带着妹妹离开,木兰见到越来越多的人性,她明白了人性或许本善,但在这浊世沉浮,又有谁能保持真正的善?即便是行了善事,最后得到的只是寒心。
从回忆中醒来,木兰郑重地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木兰愚昧!如今才懂得,这世道从来都是弱r_ou_强食,在人性面前,善良只会导致他人变本加厉的恶行。”
亓官慕寒睁开眼眸,眼神似乎在木兰身上有过短暂的停留,但又好像只是越过木兰,看向她身后整张脸已经好的差不多的莺歌。
就在木兰以为自己得不到回应的时候,亓官慕寒说话了。
“继续。”
木兰微微一愣,倒是老实继续,“尊上,木兰恳求尊上收留我姐妹二人,为奴为婢。”
木敏儿见木兰跪在地上,哪里知道发生了什么,急忙跑过来,欲把木兰拉起来:“姐……你在做什么?快起来。”
木兰挣开木敏儿的手,反压着木敏儿要她跪下:“敏儿,这是恩人,快磕头!”
木敏儿怀疑地看了几眼,但很快反应过来,没有多问,跪在地上木讷地磕头。
亓官慕寒淡漠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他当然明白,木兰是有诚意,但也不乏私心,她希望他能再救她们。
可是理由呢?
他并没有想救她们的理由。
或者……
是他们。
药门从来不缺门人,他也不差随从,更没有闲心……
亓官慕寒顿了顿,看了着地上的两姐妹,又看了看怀里的小徒弟,心里冒起一个念头……
村子里某个隐蔽的地窖下,回荡着一连串不停歇的鞭打声和隐忍的闷哼,以及气急败坏的咒骂,“你这个逆子,若不是你执意要送那女人离开,今日又怎会差点坏了我的好事!逆子!废物!我打死你!打死你……”
“村长,不好了!雷子听说了今天的事,要去找那个大夫问个明白!”
“什么?”村长(村长名李常青,之后就不写村长了,就写这个名字)停下手,犹如毒蛇一般的眼睛盯着来人,“就没人拦着他?”
来报信的人被这眼神看得后背一凉,唯唯诺诺道:“那杀人不眨眼的,哪个敢拦他?”
扔下手里的鞭子,李常青冷哼了声,走到旁边,将染上血的手沁进水盆里,拿出来的双手干净、宽厚,没有一块腐烂的痕迹,也没有老人的沧桑,只是青白得没有一丝气血,比起活人,更像死人的手。
暗处,一双眼睛努力地睁开,但由于太虚弱了,他只能半阖着,耳中不停重复着完全听不清楚的嗡鸣声,最后闭上沉重的眼帘。
瞥了一眼地窖的角落,李常青临走前说道:“把门锁好!”
“是!”
见李常青已经除了地窖,来报信的人一边上锁一边语重心长地劝诫:“知远啊,你别犟了,给你爹认个错吧。”
无人反应。
“你……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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