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遥远的事情。
比如了难原本不是了难,涂潆也不是涂潆。
小时候的涂潆糯米大小的一点,摔倒了会痛,会要人抱,呼吸温暖。她是再鲜活不过的血肉,她是个人。
她淘气又不听话,一个人隔三差五往山上跑,被老树的藤蔓绊倒了都会哇哇哭一阵,再爬起来把眼泪珠子擦掉,继续漫山遍野撒欢。她每次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他都屏息不动,小心翼翼地把藤蔓全部缩回来。
他是天地间唯一一棵通了灵的阎浮木。
他第一次变成人同她顽耍的时候涂潆不知道有多高兴,小小的腿脚骑着他,小胳膊肥嫩,到处指挥他摘这摘那,天下起雨来,她没个防备被淋一身透心凉,一边抽噎着一边喊他快走,他就把衣裳解下来披在她发着抖的小身体上,驮着她一步步安全回家。
日子不总是好的,可能本来它是好的,了难数次想过,只是因为他在她生命里出现了,所以日子越变越坏。她被个巫妖抓去,他再找到她的时候,血淋淋的一团,没有呼吸。巫妖死在她边上,大睁着眼睛。她咬了一口涂潆的腿,抓了涂潆就是想把沾了阎浮木气息的她炼成世间绝无仅有的一味药,可惜不知道阎浮檀金是有剧毒的。
巫妖的蛊术出了差错,她变成了一株只能依附着他活的阎浮檀金。
阎浮檀金有个俗名,叫快活花。
快活花一天到晚都很快活,因为她朝开夜合,等待下一次朝阳的升起,她就洗去昨日的记忆,重新过崭新的一天。她沉睡了这许多年,在一个春天无忧无虑地醒来,碰见了上山给她浇水来的了难。
了难的眼泪像一场静默又滂沱的大雨,泪水从他的脸上纹丝不动的石刻一般的纹路上艰难地滑下来,一滴还没流尽一滴又至腮边。他就这么睁着眼睛悄无声息的流泪,好像要把一生的眼泪都流干净。
快活花的寿命这样短,她们朝开夜合,跋春涉冬,以一年为一个轮回。她们的生命就只剩这一个小小的轮回。小到来不及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一个故事就结束了。
这是了难和涂潆之间,短暂又平淡,漫长又深刻的一个故事。
……
“恭喜杀青!”
顾知恩从监视器后探出头来,露出胡子拉碴的脸。他一句喊声像一个信号,在场人员顿时潮水一样呼啸着涌上,把苏游漾和路歧团团围住了。
苏游漾接过从同组工作人员手里递来的鲜花,颇觉新鲜地轻嗅了一下。她还白着头发,皮肤瓷一样剔透,温顺地垂着头的样子比往常更让人怜爱。阿丹忍不住冲过去摸她的肩膀和手,眼神含着余悸:似乎是怕她像涂潆一样无声息地消逝了。
苏游漾正想安慰她,突然感觉自己从背后伸来的一双手抱住了。路歧带着薄荷和浅淡烟草味的气息从后颈上方传过来,让人很容易联想起冬天冰冷的雾凇林。苏游漾犹豫地动了动,抱紧了手里的鲜花。
路歧只给了她一个短暂的拥抱,甚至不超过三秒,好像方才强悍的力道只是错觉。苏游漾被他领着孩子样转过来正对他,眼神乖乖的,冲他露出柔软的微笑。路歧已经打好腹稿的一肚子官方话突然乏味,于是他什么都没说,只对她安慰一样地弯弯嘴角。
……
和路歧在一起后,生活并没有什么不同。
她在路歧助理几乎要脱眶的眼神注视下拿到了路歧的私人电话,路歧像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平淡地交付了自己的家庭地址,苏游漾迷迷糊糊中答应了他不时到访一起做饭的请求。她目视着他从她的视线里匆忙远去:听路歧的经纪人说他又接下了一部七十年代的家族剧。
了难和涂潆的故事结束了,苏游漾和路歧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对于自己和路歧谈了恋爱这件事,苏游漾倒没敢瞒着沈惊霓,晚上洗好澡就把自己团在床上给沈惊霓打电话,一当然是把重大消息事无巨细和姐妹汇报,二也是存了让沈大小姐为自己在父母面前打掩护的心思。
沈惊霓本来闭着眼睛在敷面膜,乍然听到一句“我谈恋爱了”,简直是炸雷在耳边引爆,大喊一声,面膜顿时裂了一半;再听她心虚地补充“……和路歧。”那真真是垂死病中惊坐起,索性面膜也不敷了,扒下来撂在一边,在客厅无头苍蝇一样一个劲打转。
“他这是拐带未成年!该死的!”沈惊霓咬牙切齿。
苏游漾:“我成年了。”
“你和他差了十一岁!十!加上一!他在上初中的时候你在读幼儿园!他还真下得去手!”
苏游漾在电话那头状似毫无负担地哈哈哈,一边摸了一把不存在的冷汗,庆幸自己没说还是她主动向路歧提议。
事已成定局,沈惊霓虽然预感到自己等下睡觉时会翻来覆去地心口痛,但现下已经很快冷静下来,以一派过来人的成熟姿态传递经验:“……谈都谈了就要争取利益的最大化,起码自己不能吃亏。记住:男人就像狗,鞭打加抚摸,大棒加骨头,包管围着你团团转。所以你千万别傻傻地把主动权交出去了,确定他爱你一定要比你爱他多一点,日子才会好过……”
苏游漾垂着脑袋听她阐述真理,感觉心口拔凉,好似万箭扎透。她挂了电话之后一个人埋在枕头里闷闷地想,谈恋爱本身就这么艰难,和路歧谈恋爱更是万中无一的难事。
路歧像狗吗?她倒是比较像狗,路歧不用给骨头,只要稍显亲昵地踢她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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