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
忽而叩门之声响起,两名婢女推门,一言未发地剪去了桌上蜡烛的烛花,又在地上四角各添了一座烛台,用火媒点亮。
屋中霎时明亮了起来,做完这些之后两人便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骆潇放下了酒杯,此时一阵悠扬的音乐声不知从何处传来,接着那扇门再一次被推开,数位衣不蔽体的舞女鱼贯而入,在骆潇面前扭动着身子,忽而扭腰忽而踏步,忽而转身忽而抬手,随着乐声翩然起舞。
舞女们的装束仿照胡女的行头,露出纤细的腰肢,脸上贴着金花,每动一下腰间的铃铛便“叮铃”作响,身姿妙曼,楚楚动人。
骆潇的目光在此与彼间游移,饶有兴味又不动声色。
舞女们的目光渐渐大胆起来,更有甚者越过众人来到骆潇身边,时而贴着他的脊背,时而擦过他的胸膛,见他毫无反应更是一屁股坐在了他腿上,双手攀上他的脖颈,呵气如兰。
骆潇终于皱起了眉。
那舞女更加过分地整个人都贴了上去,伸出芊芊玉手抚上骆潇的脸颊。
哪知一抬手便被骆潇一把握住。
舞女满脸红晕,众人都嫉妒地瞧着她,下一刻却见她不知怎么跌落在地,嘴里发出刺耳的叫声,手腕却还攒在骆潇手中。
“公子饶命公子饶命,不知……奴家做错了什么……”那女子半跪在地上,满脸是泪,显是手上痛极。剩下的舞女见状霎时都停下动作,颤抖着跪伏下去,连声为她讨饶。
骆潇一把放开了手,那女子一下子没有收住力跌坐在地。
只听他的声音冷冷地落在地上:“别耍花样,叫柳瑶姬出来见我。”
苏依枝正拉着柳妈妈蹲在窗外,方才眼见舞女坐上了骆潇的大腿,着实捏了把汗,生怕骆潇会当真把持不住,直到见他将其推开这才松了口气,可见骆潇绝非传言中那种随便的男子。
柳妈妈则瞪圆了眼睛,她平生见过的男子没有上万也有一千,却少有骆潇这样的,美人在怀还能不为所动,莫非当真喜欢男子?
屋里的那些舞女哪敢再多呆,扶起地上的那位便退了出来,柳妈妈见状不便出声,只好连连挥手让她们退下,又轻轻击掌,不多时又有人进来。
这次换了六名男子,他们两名两名地进入,这些男子穿的是样式极普通的宽袍广袖的深衣,腰间的腰带却束得紧巴巴的,显得个个都是窄腰翘臀,看面貌不出十六七岁的年纪,身上脂粉味极重。当前四人每人抱着一把琵琶,身后跟着一个拿着圆凳的丫鬟,等他们站定便放下凳子让他们落座,嘈嘈切切的琵琶声复又响起。
骆潇见状只扫了一眼,复又垂下,原来方才的乐声便是他们弹奏的。
最后进入的两位少年更是肤白貌美,身姿纤弱,楚楚可怜,苏依枝在窗外见了也不免啧啧称奇,不知柳妈妈从何处找来这么些个极品,让她见了都不免心动。
她又透过窗户缝隙向骆潇瞧去,只见他黑衣黑发,眉如山聚,眼若含星,面容朗朗,身姿卓绝,这人无论是坐着还是站着都显得漫不经心,无论走到哪里都像是一把袖中的宝剑,越是瞧不透越是让人想多看两眼,越是不在意便越是摄人心魄。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男子?别说这六个小倌了,便是拿一百个一千个小倌跟她换,她也是不肯的。
可她这时却是忘了,在她眼中这举世无双的男子曾几何时又是她的了?
坐在里面的骆潇自然不知道,外头这个他看不上的假小子臭姑娘苏大小姐,已将他与一百个一千个小倌比在了一起。
他好整以暇地端坐着。
只见其中一名小倌走上去蹲在了他的脚边,轻捶着他的腿侧。另一个则跪在另一边,接过他手里的酒壶,一手捏住盖子,一手高高扬起,微醺的液体恰好划过一个好看的弧线落入了杯中。这滴滴晶莹剔透的酒水落入瓷杯之中,便如流珠落入了玉盘,泠泠之声伴着琵琶的乐声不绝于耳,而这拿着壶的手腕更如白玉一般不盈一握,顾盼之间,媚眼如丝。
他搁下酒壶,双手捧起杯盏,两眼含情地递给骆潇,骆潇伸出手,他却顿了顿,直接将杯沿抵到了他的唇边。
骆潇僵住了。
窗外的苏依枝攒着拳头暗骂自己无聊,竟然出了这么个馊主意,直截了当开门见山不就行了,何必绕这么大个弯子,外一……外一骆潇真的不进女色偏爱男色怎么办?若是他本来不爱男色如今却又爱了又该怎么办?这……无论是哪一种都非她所愿!
柳妈妈正瞧得兴致盎然,还未等她示意,便见苏依枝一把拿起琵琶便一把推门踏了进去。
从小到大,轻功勉强不算的话,苏依枝无论学什么都是资质平平,又不肯多花心思,乐器更是如此,没有一样是可以拿得出手的,可她在此时偏偏选择了颇有难度的琵琶。
骆潇擅吹笛,又听惯了顾青曼的琴技,这两样上她万不可献丑,那么她会的乐器中便只剩了这一样,如今只好指望骆潇听不出来罢了。
深呼出一口气来,镇定地走到了四人中间,双手按住了琴弦。
见有人进来,那递杯子的小倌便只好作罢,暂时将杯子放了下去,骆潇也正巧转过头。
她迎上了对方的视线,悄悄对他挤眉弄眼,骆潇眉头一皱。
苏依枝偷偷从眼角的余光望向一旁,嗯,左手按住这几根弦,右手先一个扫拂,再是轮指,然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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