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韫心里依旧堵得慌。
奈何是王高溶主动提出,王高溶是她伯父,她怎么也不可能当众驳了长辈的面子。
因而她只能面瘫着脸,看王高溶拱手笑道,“小子愚钝,自然不比先生门下的才俊,但他平日里爱读些书,颇有些心得体会,望先生考校一番,莫使他过于自矜。”
荀桢也不拒绝,点点头,“王主簿过谦了。”
王高溶捋了捋下巴上一小撮美髯,对王观珏笑道,“还不快谢过先生?”
王观珏今日似乎是特意打扮了一番,他穿着蓝色的大襟袍,戴着深色的头巾,恭恭敬敬地垂着手,一副虚心接受先生教诲的模样,他皮相本就不错,如今一看,更显得他清新俊逸。
只是,王韫已见过齐靖善的风姿,再见王观珏,不仅不觉得惊艳,反而觉得王观珏不作平常贵公子的打扮,偏特意做了儒生打扮,实在是有些附庸风雅。
王观珏落落大方地行礼个礼,笑道,“学生王观珏,仰慕先生已久,今日能得先生指点,实在是学生之幸。”
王韫撇了撇嘴,他不喊姐夫之类的亲密称谓,纵有王高溶的影响,但王韫不信没有他自己的考量。他平日里可是对他那位亲姐夫纪景晟一口一个姐夫长一口一个姐夫短,喊得很是亲热。
现下王观珏只以学生自居,不同荀桢套近乎,反而特意拉开了距离,很容易博得他人好感,只觉着此人赤诚。
和王琳郑氏一样精明,不愧是得老太太看中的心尖上的宝贝儿。
兴许是王韫的表情过于明显了。
张氏把王韫的不忿悉数纳入眼底,她抬手搭上王韫的手背,拍了拍,笑道,“韫儿,莫气,今日是你回门的日子,不好好陪着娘说会儿话?”
王韫把目光从王观珏身上移回来,望着张氏慈祥的眉眼。
想到昨日和荀桢的谈话,她才发现自己之前实在是混蛋了些。只是不愿接受现实,便视王高涣和张氏的宠爱于不见。
无论如何,现在她都会尽量把张氏当作她的父母,她既然是王韫,便要负起责任来。
于是,她把头轻轻靠在张氏的臂膀处,轻声抱怨道,“他们惯会占我们便宜。”
张氏笑道,“你二伯和你观珏弟弟都是王家人,何来占便宜一说。”
王韫道,“到底是有二房三房之分,”她轻轻叹道,“若是翎儿再大些便好了。”她弟弟人也聪慧,再大些,未尝不会被荀桢欣赏,收为学生。
张氏轻笑,“你便能保证再大些,荀大人会收他做学生?”
王韫笑道,“怎么不能呢,翎儿那么聪明。”她对王鹤轩是有信心的。就是她弟弟年纪太小,讨论此事也太早。
王韫和张氏都默契地揭过不再提。
想到来不及给王高涣的青布囊,王韫又笑道,“不说这些了,此番回门,夫君为爹爹准备了一礼。”
王韫迫不及待想把画卷交给王高涣,王高涣喜爱丹青,也喜欢林惟懋,常常叹惋自己不能收藏少艾居士的画作,若是见到布囊里包着的东西,他指不定会高兴成什么样子。
张氏微微吃了一惊,美眸一睁“荀大人为你爹爹准备了什么礼?”
王韫笑眯眯地轻声道,“待会儿娘亲便知晓了。”
王韫和张氏的咬耳朵被离两人最近的王高涣听得一清二楚,他也不转头,表面上依旧关注着荀桢和王观珏两人,事实上却竖着耳朵仔细听着,特别是听到他时,更是频频扫来眼角的余光。
王韫和张氏被王高涣别扭的行为逗得忍不住发笑。
王观珏和荀桢之间的客套一结束,便到了荀桢考校王观珏之时。
王观珏脸上不显任何惧色,嘴角仍旧噙着淡淡的笑容,气定神闲。
王韫知晓王观珏不是寻常的酒肉饭桶,是有真才实学之人,但到底只是听张氏等人提起,真正的才学她未曾见到,她好奇王观珏到底有几斤几两,此刻也不禁收敛了笑意,专心听两人之间的问答。
荀桢问道,“那我便开始了,你可准备好了?”
王观珏答道,“学生准备好了,先生尽管发问,若有什么见笑之处,还望先生能多加指点。”
荀桢含着温和的笑容,缓缓道,“‘道不行,乘桴浮于海’,此意何解?”
这问的是《论语·公冶长》中的一句,全文为“子曰:‘道不行,乘桴浮于海。从我者,其由与?’子路闻之喜。子曰:‘由也好勇过我,无所取材。’”
其意是,孔子说:“大道如果不能在天下推行,就坐着小竹筏到东海漂流去。”既然不能行道于中国,就道行于蛮夷。
荀桢此问,问的不是晦涩的老庄哲学,都是些王观珏自幼熟读的四书五经,并无什么太难的,只是要解出新意却不容易。
王观珏没有着急回答,而是垂头思考了一会儿。
顿时,室内安静得只能听见啁啾的鸟鸣,王韫等人都在等着王观珏的答案。
等王观珏再抬头时,他脸上已满是自信之色,他拱了拱手,答道“依学生愚见,上下之士俱安于巢是谓无道,天下之道不行则公理未明,不明则乱,乱必至灾,灾则祸。”
王观珏声音清朗,有条不紊,敲破了一室寂静。
王高溶听着王观珏不疾不徐,一一道来,脸上也浮现出了一抹为之骄傲的喜色,频频点头。
“祸非一人之力可解也,唯天下俱行道义。夫子之道为天下,然天下不从至使乱生,身之察察,不容于世,不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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