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到大,没怎么跟爹亲昵过,好在爹或许因着对娘的亏欠,对她也算颇为袒护,见不得她受一点委屈。比如这次,还没等她开口,就跟李家商量着把自己要回去了,这种事情,换成别的人家,怎么着都要考虑男方家里,等个一年半年,可她爹硬是连年都不叫她在这边过完了。
因为在徐樊看来,尽管李家没了儿子着实可怜,可他好好的闺女才十六,就当了寡妇,天底下还有比这更委屈的事吗?所以谁也别跟他谈什么守节之类的鬼话,搁别人身上可以,自己的女儿,不能受这种罪。
然而在徐侯爷眼中理所当然的事情,在亲家眼里,可就堪称被欺男霸女了一般。
当天晚上,李老爷子把事儿才跟夫人一说,就立刻招来夫人的一通臭骂。
李夫人披头散发,全然没了平日里的端庄淑仪,对着夫君愤恨道:“这种事你也能答应,你的骨气哪去了?她才嫁过来几个月,飞儿今日才出殡,他就跟你来提这种事,飞儿尸骨未寒呢,听到了该多伤心……”
李老爷子其实有点惧内,但迫于徐樊的压力,又实在没办法,只好尽力哄着自己屋里的人,“罢了罢了,反正飞儿也不喜欢她,留着她,也没意义……”
“谁说没意义!”李夫人一个枕头就扔了过来,怒道:“飞儿的事外人又不知道,他这才去,新娶的媳妇儿就回了娘家,外人该怎么笑话他?该怎么笑话你们李家!”
“那你说怎么办!”李老爷子忽然吼了起来,“那你说怎么办,徐樊那人拿定的主意,你能改还是我能改?飞儿没了,还有我,还有他两个弟弟,难道李家从此就不用吃朝廷俸禄了?”
他是个老学究,难道不想让儿媳妇为儿子守节,为府上挣得贤名吗?他难道想让儿子被人耻笑吗?可对方是徐樊堂堂安平侯,在皇上心中的分量比那几位亲王还重,他敢忤逆吗?
丈夫说得有理,没了长子,她还有两个儿子,怎么着也还得为他们的前程考虑,李夫人一口气出不来,顿时嚎啕大哭起来,“都是我不好,当初为什么非要给飞儿结这门亲,叫她克死了我的孩子还要受这份气……”
哭声又隐隐约约的传了过来,徐妍叹了口气,命人熄了灯火,闭上眼,睡了过去。
不管前院如何鸡飞狗跳,冷清的后院却一直风平浪静,等终于捱到了除夕,大年初二一早,安平侯府的马车果然来到了李府门外。怕李家为难女儿,徐樊还特意亲自来接,徐妍稍微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平静的跟恨不得吃了她的婆母告了个别,便踏上了回家的马车。
终于离开这个地方了。
马车摇晃起来,徐妍疲惫的闭上了眼。
第3章外人
随着马车前行,李府渐渐消失在了身后,徐妍的这场梦终于结束了。
四个月前,身着嫁衣的她跟在看上去一表人才的夫君身后,坐进了喜轿,踏进了这处府邸,忐忑又满怀希冀的迎接她的新生活。然而新生活并不如意,揭过盖头以后,李文飞就再也没踏进过她的屋子,而是每晚都眠在书房里。
她被冷了近两个月,直到偶然一次,发现了李文飞的秘密……
兜头一盆冷水,她这才明白过来,自己为什么不受喜欢,为什么夫君身边那个一脸女相的小随从老拿异样的眼神看她……原来这场形式婚姻,竟是她横插一脚挡在了有情人面前,自己才是个多余的……
不过一场骤变,终于将她从梦魇中拯救了出来,不论如何,能离开那个冷冰冰的地方,回到自己的家,总是好的。
马车停下,徐妍睁开眼,下车,迈进了自家安平侯府的大门。
徐妍自幼在祖母跟前长大,回府第一件事,自然是去向祖母请安。
“祖母。”
知道祖母一定在等自己,才一挑开棉帘,她便先唤了一声。就见正翘首期盼的老太太果然露出喜色,一下从座榻上立起。
“祖母,我回来了。”徐妍强压下颤抖,又唤了一声。
“丫头,总算回来了,我苦命的孩子……”
话未完泪先流,老太太张开双臂,把宝贝孙女儿紧紧搂进怀中。
见祖母这般,原本一直强忍的徐妍也撑不住泛出泪来,为了那场荒唐的婚姻,为了那如同噩梦般的四个月。
可除了她自己跟巧薇巧卉两个丫鬟,家里根本没人知道她跟李文飞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眼下见她这般伤心,屋里的嬷嬷丫鬟都只以为她是在哭死去的夫君,纷纷围过来安慰。
“小姐,人死不能复生,这都是姑爷的命,您别太伤心了,保重自己的身子要紧啊!”
“是啊,小姐,您看您一哭,老太太也跟着难过……”
“老太太,人都到您跟前了,您就别伤心了。”
众人七嘴八舌的劝,祖孙俩把心头的难过都哭了出来,也就好受了许多,分别拭了泪,便准备坐下来好好说话。
徐妍才刚挪了挪步子,就听见门外有女人的声音传来,心里便明白了,她回了娘家,后母怎么也要过来看看的。
果然,就见丫鬟们掀开棉帘,抬脚进来的果然是后母,身后还跟着妹妹徐珊和五岁的小弟徐瀚。
后母张氏才刚过三十,也是个美人,今儿大年初二,她身上的枣红色缎袍很是应景,着实比素衣素妆的徐妍亮眼多了。
“给母亲请安。”张氏先领着子女给婆婆问了声安。
老太太点了点头,张氏接着便走到徐妍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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