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臣伸出双臂,轻轻将谢文夏抱在怀中。他小心翼翼,慎重到近乎畏惧。似怕稍微用一点力,就会碰碎了怀里的人。
“文夏……文夏,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起始于高一暑假的隐秘情愫,经历近十年的苦痛守候,终于绽放出绚丽迷人的花朵。为了这一刻,安臣可以付出所有。
甚至他的生命。
甚至他的灵魂。
谢文夏在他怀中细细颤动。安臣轻抚他的脸庞,慢慢靠近,一个羽毛般轻柔的吻,缓缓落在他的额角。
“不要怕,”安臣轻声说,“有我在,一切都会好起来。”
安臣的眼底,渐渐有眼泪蓄积。但那泪珠并未落下。它坠在睫毛间,晶莹剔透。仿佛是安臣心底,对谢文夏暗恋了十年的爱情。足够美丽,也足够克制。
当爱上一个人,只一心守护他;当被他所爱,又怕会伤害他。
爱人,是被安臣供奉在心底的神祇。
四周响起热烈掌声。褚浔收回放在搭档脸颊边的手,站直身体,向房间内的十几位面试官微微鞠躬。
这是他今天试的第三场戏:谢文夏发觉自己对安臣动心。安臣阻止好友惊慌逃走,并借机表明心迹。
褚浔为这场戏,设计了四种情绪表达。层级递进一般,一种比一种浓烈。
通常而言,似乎越是激烈的感情爆发,越能够提现一个演员的演技。就好比擅长飙高音的歌手,更易被大众划归为实力唱将。
褚浔考虑再三,选择了最隐忍,也最平和的一种表达。在这个层级的设计里,安臣的情绪始终都被压制。他的语气、表情,都没有太过明显的起伏变化。唯有眼神,以及那一滴眼泪,泄露心底的渴望、珍视,以及畏惧。
对某一类人而言,当爱一个人爱到极致,反而会不敢靠近。表象之下,却是连本人都不曾发觉的,已接近于病态的狂热。
在褚浔的勾画里,安臣便是这样一个人。他温和沉静、善解人意,就连面对期盼已久的爱情,都带着与生俱来的隐忍和浅浅的羞涩。他的爱情,神圣无比,当这爱被摧毁,便是他的信仰都被打碎。
掌声渐渐停歇。叶导向褚浔走过去,张开手臂,对他说出重逢后的第一句话,“欢迎回来。”
褚浔迎上去拥抱叶导,轻声说:“谢谢。我会加倍努力。”
试镜结束,余怀远原路将褚浔送回。心情放松下来,褚浔明显比上午来时健谈。他与余怀远聊了许多,围绕表演、剧本,和近几年流行的几种类型片。下车时,余怀远再次试图说服他:“容容,很明显,你仍然跟以前一样,对表演充满热爱。不,应该说,你比以前更热爱表演,也更懂得表演!为什么不再给自己一次机会?我打赌你一定会再次红起来。你就算不信我,也该相信云天和惊辰的实力。”
褚浔淡淡笑一下,“没有不相信你,”顿了顿,才又说道:“这些年,我悟出一个道理:做人不能太贪心。有始有终,才是最好。”
余怀远皱起眉头。褚浔不等他再开口,便推开车门下车。走了几步又返回去,隔着车窗恳求般向余怀远说:“余特助,请一定代我谢谢傅总。一定!拜托了!”
余怀远无奈,“你就算不想跟惊辰见面,亲自给他打个电话总是可以的吧?何苦一定要我带话?惊辰怕你会找他,号码一直没有变过。”
褚浔垂下眼睛,片刻还是摇头,“不了。我们还是……不要再联系的好。”
余怀远叹口气,点头答应他,“好好好,都依你。”他发动车子,嘴里还在开导褚浔,“容容,你也长大了。成年人做事,不能这样没余地。惊辰心里不是没有你……而且有很多人,分手后仍然可以做朋友。你又何必非要搞成这样?惊辰找了你这么多年,也是很辛苦的。”
褚浔喉间发涩,勉强维持笑容,“我知道,都是我小心眼……你就帮我这一回吧。说不定等拍完电影,我就想开了。”
余怀远眼中j-i,ng亮,“想开了就快点回来。云天等着你!”
褚浔胡乱点点头,挥手跟余怀远告别。他看车子驶出酒店,一直开上马路消失在路口。胸口的起伏才逐渐消退。
很多人分手后,仍可以做朋友。但那肯定不会是他。他就跟安臣一样,把爱情视作了信仰。当信仰破碎,那种痛楚深入他的骨血灵魂,在最幼嫩脆弱的心房,烙印下永远无法去除的伤痕。
他已经明白,傅惊辰没有错,薛睿也没有错。亦坦然接受,自己这场败局。但即便如此,当戳到那道伤疤,他还是会觉得痛。
不见面不联系,不代表他还在怨恨。他只是,也想让自己可以好过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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