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容呆呆站了一阵,被跑回去找他的场务喊走了。傅惊辰这才升起车窗,吩咐司机道:“走吧。”
车子开出片场,不疾不徐往市区驶去。
余怀远尚在回味今日褚容的几场戏,情不自禁分析点评,半是赞叹半是感慨,“我一向清楚褚容演戏有天赋,却不想是这样令人惊叹的天赋!他简直是被老天选中,天生便该做演员。”
傅惊辰轻轻摇头,“……不只是天赋。”
余怀远飞快接道:“当然,还有努力!”
车窗外雨滴连成细线。傅惊辰失神般望着,又道:“也不只是努力,”顿一顿,将话说完,“还有痛苦,还有绝望……”
经历过痛苦和绝望的磨砺,才能毫无痕迹地演活正被绝望折磨的安臣。从某种程度上讲,演员是在用自己的血与泪,去浇灌一个个角色。
余怀远心头猛坠一下,紧紧合上嘴巴。
傅惊辰慢慢闭上眼睛。如果可以,他并不情愿让褚容为了安臣呕心沥血。但他也清楚,这是褚容唯一的机会。错过了,褚容将来必定要后悔。他是宁可褚容现在痛恨自己,也不愿再看他悔恨自责。
机会稍纵即逝,容不得他们犹豫蹉跎。
车子进入市区。余怀远方又开口,极轻地说了一句,“你也是狠心。不知道都讲了些什么,会把褚容气成那样……你也不担心,他一气之下会做出什么傻事。”
车厢里沉默许久。傅惊辰张开眼,头靠在椅背上望着车顶,过了一阵轻声说:“他不会的。容容,是最坚强的。况且……他已经是个男人。”
曾经受他宠爱呵护的男孩,已经长成足够成熟的男人。面对苦难与挫折,年幼时的褚容都未曾放弃自己,如今更加不会。他只会如野火一般,将生命之火,燃烧得愈加热烈奔放。
傅惊辰相信褚容。比相信自己,更相信他。
胸口似泛起轻微热意,牵连着心跳怦然加速。傅惊辰眉心轻皱,不太明白自己身体的异样。
他索性不再去想。
雨变得小了些。傅惊辰降下半个车窗,随意扫视雨夜中的街景。车子拐过一个路口,一家酒吧炫目的招牌闯进眼帘——极光——傅惊辰不经意间扫过,眼瞳微微一张,立刻道:“停车!”
他打开车门,径自往酒吧里走。余怀远心急拦他,他只说“我不喝酒”,挣开手臂走进去。
酒吧内灯光幽淡,弥漫着烟雾和淡淡酒香。这里的一切,似与当年没有太大差别。
傅惊辰如当年一样,坐在一个角落中的卡座,只点一杯清水。
dj放送着一首轻声吟唱的英文歌。傅惊辰抬头看吧台,眯起眼睛,似能在那群嬉闹的年轻人中,看到褚容的身影……
八年之前的那一天,已是将近午夜。褚容难得没有与沈蔚风在一起,一人在吧台喝酒,身边围绕一群时尚光鲜的男男女女。他还是穿平常喜欢的白色短袖t恤,下`身配浅蓝牛仔裤。简简单单,像刚刚走出教室的学生。面孔与身材却又太耀眼,光芒璀璨宛如明珠,理所当然受到众人殷勤追捧。
傅惊辰坐在角落里,间或抿一口苏打水,看褚容与周围的男女猜拳喝酒。褚容年纪虽轻,酒量已不容小觑,满杯的金色酒液,仰头便一气饮尽。吧台周遭爆发阵阵喝彩。褚容面颊绯红,双目含着迷离笑意,推开重新被斟满的酒杯,摇摇晃晃站起来。
“晚了……要走了……”隔着一段距离,褚容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入耳中。
傅惊辰放松微皱的眉心,低头看一看腕表,等待褚容走过来。
玩性正浓的一群人不肯放褚容离开,笑闹起哄要通宵畅饮。褚容喝得迷迷糊糊,只知扑闪着一双迷蒙大眼,抿唇傻呵呵地笑,连拒绝的话都讲不清。有人塞过去一只酒杯,褚容摆摆手,干脆要推开人群直接走掉。近前一名身穿浅灰外套的男子忽然伸手揽住他肩膀,上身倾斜靠近褚容,嘴唇挨在褚容耳廓轻声细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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