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既然打来了电话,说不定这对于警察来说是条追踪的线索,他们刚把这个信息反馈给负责这个案子的民警,就接到消息,说傅镜殊和方灯竟然满身是伤地逃了回来。这就是傅镜殊从老崔那里得到的所有信息。在说起大马那边对于这次绑架的态度时,老崔的表述自然要委婉得多,但无论他怎么迂回地表达,都绕不过一个事实,那就是对于傅镜殊的安危,他生活在海那边的亲戚们并没有那么在乎。关于这个,傅镜殊了然于心。早就听闻郑太太年轻的时候做事雷厉风行,精明果断不亚于男子,大概这也是她一贯的作风吧,拿得起也放得下,一点都不拖泥带水。既然说过将信托基金交付给傅镜殊之后,两边再无经济上的关联,那她为什么还要为他付五十万的赎金?陆宁海在医院时也安慰了傅镜殊,说遇到这种情况,向劫匪妥协未必能换来平安,报警是最好的办法,郑太太应该也是这么认为的。傅镜殊听了沉默点头,他也是对着方灯时才苦笑着说过一句:“别说我是不是姓傅,就算是又怎么样,这个身份连五十万都不值。”方灯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这样通透的人,那些虚泛的安慰根本没办法给他任何帮助。可是想得通是一回事,能不能释然又是另一回事,他已学会放低自己,但说出那句话时,眉眼里尽是落寞。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方学农并未向方灯和傅镜殊之外的人说起过那个“秘密”,至少他的两个同案犯在审讯过程中,只提起了傅家的吝啬,而没有涉及任何关于傅镜殊身世的问题。傅镜殊出院那天,郑太太的女儿,也就是他的“姑姑”代表家里打来过一个慰问电话,让他不要想太多,安心休养,后续法律上的一些问题可以交给陆律师代为处理。陆宁海是个实干的人,在他的专业领域也确实很值得托付。经他出面,傅镜殊和方灯在逃跑时与方学农发生的缠斗很顺利地被归结为合理合法的自卫,方学农的死亡则是自卫过程中不可预计的后果,与人无关。他们的应对无懈可击,警方除了对方灯没有选择报警而是孤身涉险的行为表示不认可之外并未发现任何问题,今天将是他们对于这个案子的最后一次例行询问,然后就会结案。坏人或一命呜呼,或顺利落网,好人全身而退,很是皆大欢喜。结案当日下午,方学农被送往岛外火化,方灯去领回了他的骨灰。傅镜殊陪她将骨灰埋进了岛上的乱葬岗。替人收尸治丧是方学农这一生做得最在行的一件事,谁能料到他自己的身后事却如此潦草。方灯这十六年都在问自己为什么摊上这样一个烂人做父亲。他活着的时候,她常咒他死,也想过如果有一天他死了,自己不但不会有半点伤心,还会为解脱而感到庆幸。但是当她捧着寒酸的一盒骨灰时,却压抑不住地痛哭了一场。他毕竟是养大她的人啊,或许还生了她,他再坏再无耻,他们也相依相伴度过了这么多年。有些东西临到无路可走,才会教人明白,你再厌恶,却始终无法割舍。正是因为这样,她没法眼睁睁看着他因为一时的贪念万劫不复,总盼着能劝他最后收手。而方学农再愚蠢贪婪,也没有忘记赚一笔昧心财之后给她留下点钱傍身。他最后迟迟下不了手,是想起了朱颜,还是因为忘不了方灯是他的骨肉?他们彼此憎恨,彼此背叛,彼此舍命相搏,却都断不了最后那点牵念。只可惜正是这似断难断的犹疑,将他们都送上了不归路。埋葬了方学农,方灯和傅镜殊趁着夜色找到了靶场的那棵垂叶榕。他们用备好的工具沿着树根深挖。如果说在此之前傅镜殊尚存一丝侥幸,那么当他的花锄触碰到某种实物,用手刨开覆盖的泥,看到黄土中埋着的婴儿骨骼时,他仿佛耗尽了所有气力一般跪倒在榕树下。心中百味杂陈的方灯也慢慢跪坐下来,紧紧抱住了他的头。“方灯你说可不可笑,你爸爸半辈子满口胡言乱语,唯独这件事他没有骗人。”傅镜殊的声音从方灯的肩颈处传出,分辨不清是哭是笑,“别人叫我小野种的时候,我对自己说,我姓‘傅’。我爸死了,他们不肯认我,也没关系,我还有我自己。但是现在我连‘自己’都没有了,埋在土里这个才是傅镜殊,那么我是谁?”榕树上栖息的一只鸟儿被声音惊起,呼拉拉啦啦振翅远去。它还会找到下一个栖息点,树下的人呢?一旦这个秘密公开,他将何处栖身?方灯弯下腰,用手一捧一捧地将泥土重新覆盖在婴儿的尸骨之上,犹如一点点地将秘密深埋。傅镜殊也直起腰,怔怔地看着她的举动。他问他是谁。其实她根本不在乎。在方灯心中,他只是她的小七,与姓氏无关,与血缘无关,与一切无关。“我爸爸已经化成了灰,没有人知道这树下埋着什么。相信我,你永远都是傅镜殊。”她对身边的人说。“我是吗?”他轻轻吐出这几个字。月色苍白,如同在人的脸上撒了一层薄薄的盐霜。方灯很想伸手去触碰这层霜染下他的面颊。她不可抑制地去想,如果他不是傅镜殊,他们又会怎样?不不不,只要他快乐,她愿意他是任何人。“你相信我吗,小七?我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活着的最后一个知道这个秘密的人。你信不信我会替你把这个秘密守到我死的那一天?”傅镜殊低头,学着她的样子慢慢把土填了回去。“方灯,如果要说心里话,我会告诉你,别相信任何人,除了自己。”他将手下的土压平,转头对她笑了笑,“可是你就是另一个我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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