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徐柔则的亲兄长,想必徐柔则正在病榻前焦急等待,不知现在又是何等憔悴难过。
陈青竟第一次觉得自己不争气,居然羡慕起一个将死之人。
若刨除他对徐柔则那一厢情愿的缘故,徐丰则就此殒命也许是最省力的结局。楚国公府血脉单薄,若只论起续娶的卢氏膝下这一支,在徐丰则之前唯有徐恒则一人,却也不长于举业,在仕途上殊无建树,反而不及刘氏所出的徐牧斋一脉。
徐恒则虽有子息,可尚且年幼。倘若除去徐丰则这一极有可能蟾宫折桂的二房长子,楚国公府的所谓正宗便如强干上的弱枝,迟早会在合适的时机被徐牧斋鲸吞蚕食。
现在徐牧斋之子徐沂已回到京中,制艺虽比不上同辈的徐丰则,却远优于寻常人,登科入仕并无困难。陈青走出崇明楼,院中孤灯一豆,是小僮笔架倚着薜荔横生的木槛睡熟了,想必是等着送他,却没料到这场对话迁延到夜半。
他才没有徐夷则那种莫名的同情。
几乎是任性使气,他上前打醒了笔架,笔架睁开惺忪的眼,一时还不知今夕何夕,搓了几遍脸才看清眼前的人。
“陈少爷……你出来了?”
陈庆没理会他——既然徐夷则不愿意回答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他也一样懒得应付。
笔架见他神色不对,也不废话,径直把院门推开,道:“门还留着,陈少爷快走吧,等下第二遍上更,会有人来查的。”
陈青嗤笑道:“还有人来查,倒像个大姑娘的闺房似的。”
笔架道:“您可别开我家少爷的玩笑了,今天郡主回来了,手下那些取巧卖快的势利鬼也勤快起来了。”
陈青道:“也不知道她怕什么?怕我们秘密起事反了她?”
笔架道:“看您又说不中听的话了,谁敢反她,反了她,还不从外面发派一路禁军直接扫平了我们这儿啊——我们少爷只剩这栋楼存身了,您也帮着积点德吧!”
陈青笑笑,便不再逗他,推门向仅有一墙之隔的南府走去,那里有一扇门半掩着,是他提前买通下人为他留下的,任他来无影去无踪地穿行。
夜色深浓,墙角处,一道黑影微微侧身显出了半分行迹。
☆、第六十七章
那道黑影慌张地跑到嘉德郡主房中。
嘉德郡主虽已回到镇国公府,却依旧不愿轻易和徐衡修好,便以尽孝为名宿在荣寿堂的暖阁中。
那道黑影跑过正堂时,坐更的周氏探头看了看。上了年纪的人都睡不沉,徐太夫人已经醒了,坐起身问了声“谁”。
周氏回头对槅扇内道:“看样子是闻莺,刚才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大概是见巡夜的来了,赶紧躲回来。”
徐太夫人笑道:“原来是她,看她年纪也差不多了,是该配个人了,免得一个个好孩子都陪我这个老婆子挨日子。”
周氏道:“老太太又说谦虚话了,几位爷都那么孝顺,您多大的福气呢,如果您是挨日子,可让我们怎么活呢?”
徐太夫人道:“他们三个到都还好……只是最近常常想起我那三儿。”三儿正是已过世的三老爷徐径的小名,“我这四个儿子,老大就是一块热不了的铁,老二心眼多,私心也多,老四当爹的人了,还是孩子气,被我惯坏了。只有三儿最好,也最像他父亲,我常常想,他若是还活着,不说我跟着高兴,单说我那媳妇和孙儿,也至少有个依靠。”
周氏道:“老太太有这等心,三夫人怕是要感念一辈子了。”
徐太夫人翻了个身,道:“你就是会说宽心话,怕顺着我的意思惹出我的眼泪来。我要她那份感念做什么,只求她不觉着徐家委屈了她,我这几个媳妇,最成才的就是她,偏偏不得好命,也不能插手家事。”
周氏赶紧道:“二夫人也很是孝顺呢,这些日子郡主不在,老太太又病着,家里外头都是二夫人一力操持。”
徐太夫人道:“怕是已经赚了个盆满钵满了,他们两个凑在一起还能能有什么好事?不过是没办法,只能靠他们,难道还能指望着老四媳妇败家不成?”
周氏知道现在不是帮二夫人说好话的时机,反倒惹出了老太太的闲话,好在是没被别人听去,赶紧改口道:“如今可就好了,郡主回来了。”
徐太夫人幽幽叹道:“还有的闹呢。”说着,便似睡着了一般,渐渐没有声息。
···
闻莺提着裙裾悄然来到嘉德郡主门外,门内的侍女听到脚步声,第一时间出来查看。
这是她们在守陵时养成的习惯,那里虽是行宫,有禁军看守,可毕竟是荒山野岭,又守着大梁开国至今的十几座帝后山陵,总觉得心中不宁的。
她们是嘉德郡主离开徐府后才被皇帝派来服侍的,并不认识徐府的人,又因原本是宫人,自然看不起公府里的丫鬟,打量了闻莺几眼,冷冷道:“郡主歇下了,有事明天再说吧。”
闻莺抚着心口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姐姐去通报一声,只说是从崇明楼来的。”
那侍女见闻莺不像是空口说白话,也不敢轻慢,嘱咐她在门外等着,小心翼翼地进去回话,过了一柱香的工夫才出来,招手示意闻莺进去。
闻莺悄无声息地来到暖阁中,见嘉德郡主已经披衣起身,长发散乱,似乎还未完全醒来,身边站着一个身量不高的女子,正帮她加衣。
闻莺凑上去行礼,嘉德郡主指指一旁的脚踏。
“深更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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