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为相近的美貌女修闲聊,她依旧不太爱说话的样子,但间或有一两语,便引得周围人伏桌大笑,等别人都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了,她这才懒散地跟着笑起来。
姜云舒忍不住有点发怔,那一座空旷的大殿和孤寂地缭绕了半室的清烟犹在眼前,她曾经习以为常地觉得怀渊长老就该是一副清冷寥落的模样,直到此时才发现,她居然也可以如此鲜活动人。
或者,是不是这才是她原本的样子?
怀渊如有所感,在人群中转过头,向他们望过来。
她脸上挂着的些微笑意一凝,渐渐落了下去,眸色也归于黯淡,淡淡道:“你们来了。”
姜云舒连忙上前拜见。
叶清桓也微低下头:“师叔。”
怀渊不甚在意地“嗯”了声,也没问两人为何而来,意兴阑珊地摆了摆手,示意一人推着她离开,那人姜云舒曾见过几回,正是当初收养了化形的千秋雪的那位女修者,道号子真,也算是姜云舒的师伯了。
她略含歉意地对叶清桓致意,随后便推着怀渊长老的轮椅沿一旁小路往另一方向走了。
木轮拈在卵石小径上的辘辘声响渐行渐远。
叶清桓忽然说:“云舒,去吧。”
姜云舒霍然抬起头来,迟疑地看着他。
他极轻地笑了笑:“没事的。”
姜云舒咬咬嘴唇,忽然追了上去:“怀渊长老!请留步!”
辘辘声响戛然而止,怀渊头也不回:“你有事?”
姜云舒下意识地攥紧了手心,浸过鲜血又再度干涸的纸张有些坚硬,仿佛要刺破人的皮肤。
她深吸一口气,走上去:“敢请师伯稍加回避,弟子有一件旧物想要私下呈交长老。”
怀渊却并不在意:“有什么就直接……”
她话到一半蓦地顿住,不敢置信地盯着那枚鹅黄色的染血纸蝶。
耳边仿佛又听到了那人的低语,他说:“您放心,用不上等到您伤愈,弟子就回来了。”
然而,她的伤始终没能痊愈,他也再没有归来。
时光无声,倏忽已过百年。
过了许久许久,怀渊终于再度开口,声音干涩得像是就要裂开:“子真,你先退下。”
待人走了,她才问道:“你是从哪里……怎么得到这个的?”却并不伸手去接。
姜云舒沉吟了一下,实话实说道:“多年前,弟子曾在地裂之中遇险,机缘巧合之下误入一间地底密室,见到了一位同门前辈的……骸骨。”
在听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怀渊长老的面容不受控制般抽搐了一下,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纸蝶翅膀上被血浸透的地方,好像这样就能再感受到一点故人的气息一般。
良久,她问:“他,最后……痛苦么?”
姜云舒不知该如何描述那场无关善恶,甚至泯灭本性的厮杀,沉默许久之后,她谨慎地选择了几个含糊的措辞,可就在开口前的一瞬间,她突然不经意地对上了怀渊的目光。
她心底骤然一恸,便忍不住将那些看似体贴而委婉的说辞全都抛开了,坦诚道:“他伤得很重,但直到最后也仍然保持了本心,只是遗憾没能为您寻到疗伤的灵药。”顿了顿,又说:“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很痛苦,但我觉得……独自被困在那样的地方,他应该十分孤独。”
怀渊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垂下目光,终于将手指划过了纸蝶。
姜云舒曾听过一次的那些话语再度流淌出来。
那些话并不算长,可怀渊长老却听了一遍又一遍,当她最终直起腰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姜云舒以为会在她脸上看到泪痕,但事实却恰恰相反,她的表情十分平静,甚至像是含着一点解脱般的浅淡笑意。
她轻轻地说:“是啊,他临走时手植的那片玉竹林已经长成了,可惜前些年被你师父挖了好几棵——那些笋子的味道还不错吧?”
姜云舒倏地闭紧了嘴。
怀渊珍而重之地摩挲着纸蝶,低眉叹道:“你是个好孩子,去找你师父吧,别让他也久等。”
果然如她所言,虽然时间已过去很久,山中微凉的夜色已然降下,叶清桓却一直站在最初的地方等着,直到看见姜云舒折返,才不动声色地舒出一口气,若无其事地同她一起回了山腰的客院。
而就在这一天的深夜里,万籁俱寂之时,天空之中突然传来异响。
原本晴朗的夜空之中,闪烁星子霎时间便不见了踪影,闪电与惊雷轰然大作,映得黑夜如同白昼,暴雨倾盆,浓云凝成龙形穿梭与电闪之间,身携风雷之势。
叶清桓劳累了一整天,深觉疲乏,蓄了许久力气,才披衣缓行至院外,与众人一同围观这场突如其来的异象。
他把身体的大半重量都倚在姜云舒身上,眼帘低垂,轻声道:“怀渊师叔进阶了。”
世人皆知清玄宫的怀渊长老天纵之资,却因百年前突遭变故,而一直滞留于元婴初阶,再无寸进。而如今,她终于突破了多年以来的心障,得以在漫长的登天之路上再跨出一步。
可姜云舒睁大了双眼望着那条在天顶盘桓的巨龙,嘴角牵强的笑意攒了半天,最终却还是无论如何也赞不出那句“苦尽甘来”。
——再踏出一步又能如何,就算真的将这条仙途走到了尽头又能如何,不在了的人,终究还是不在了。
她心中没来由地一丝丝绞痛起来,忍不住侧过身去,紧紧拥住叶清桓,心里忽然就觉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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