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庄里有一只廉昀。
粗布短褐印在钱庄的朱梁画栋中, 十分不协调。那人却毫无卑微之态,神态自若地用一张银票兑换等额的白银,又揣着并不多白银进了紧邻钱庄的银饰店铺。
那店子多的是给客人打造金银饰品的银艺师傅。接待的多是将有“娶妻嫁女”“小儿百日”这等喜事的人家, 进出的人都是满面喜气。
廉昀把银子交给师傅, 出来迎头撞见一个小王爷,脸上浮现出不可错认的羞赧。他也不避讳旁人,任身后人马如流水滑过,一本正经一脸严肃对着貔貅道:“我想过了, 廉某无才无貌无权无势, 素来漂泊无家无口, 小王爷你要是跟了我, 定然是委屈了。”
貔貅在小王爷强烈反驳的威压下硬着头皮摇了摇头, 内心十分错乱:这种戏份我不是应该缩在里头看戏?!!!
廉昀看他摇得激烈,只坦然一笑:“小王爷误会了,你那样赤忱待我,我再推还算是男人么……”
鲁班班在他的小空间里出不来,但仍压抑不住迷弟脸土拨鼠尖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愿以大半积蓄换一双鱼赠与你,算作心意。”身姿颀长的书生虚点了一下身后的银饰店铺,“相濡相呴,莲叶双戏。”
幸福来得太过突然,前两天还被拒绝今天便连名分都定下来了。鲁班班还没拿到银鱼,已经幸福地撅了过去。既不能回应廉昀期待的目光,也不能再对貔貅这个如临大敌的实战员施加现场指挥。他一不现场指挥,貔貅立即临阵脱逃。
他不过是一只孤寡成年大狮子而已,并不想夹在两个疯狂秀恩爱的年轻人中间吃狗粮。他只想在不妨碍别人感情进度的前提下能溜则溜,对现场直播情感八卦不感兴趣。他是一只有一长串情感戏复仇计划等着去实施的孤寡狮子,与别人郎情郎意的甜蜜戏份格格不入。
貔貅顶着小王爷的壳子,三言两语约好下次碰面收聘礼?的时间,便甩下廉昀抄小路朝着淮坊河畔行进。
淮坊河畔,四处可见水一般腰肢柔软侬声软语的女子,以及同样明眸皓齿秀色可餐的男子。那是建昭最负盛名的醉生梦死一条街。
他原本出来时并没有今日就要去淮坊的意图,毕竟小王爷一看就是个不合格的纨绔,撑死了学到吃喝两样,嫖、赌全然不和他沾边。这小纨绔房间里一堆木雕玄书,有空还真关起门来做点小玩意就能给自己解闷,浑身上下散发着童男的圣光。
要他同意去那处寻几个俏丽的男子养起来,那必然要费一番口舌。何况人现在一颗心都吊在书生那儿,晓得要洁身自好,想必更加难以说服。貔貅早在卧床休养的时候就不得已开始琢磨“趁班小子睡着,偷偷越过王府守卫跑出去找小倌”的可能性。
如今小王爷幸福到晕厥,倒给了貔貅机会。他琢磨了一下找人这事必不可少。要是自己找小倌的事没被小王爷发现,就金屋藏娇;要是被他半途醒来撞破现场,那当是先斩后奏。
貔貅刻意绕到廉昀看不见的地方才一溜烟跑向淮坊河畔。中途还去药铺买了副伤风病人惯用的口罩,挡着半张脸装成个“病死也要逛花楼”的纨绔,随着人流悄无声息融进醉生梦死大军中。
芳草萋萋间,各式花楼点缀其上,貔貅对这里的唯一印象就是他之前曾爬过的那艘小船。如今一看,花船们早已换了一批,不仅更华贵,而且散发出的情.欲暗示更浓厚些。
不知是不是心态不一样了,貔貅被白日里的细微动静搞得很不舒服,心里头毛毛的。他如临大敌在这边转了一圈,有些后悔应当叫下人来搜罗好看的男子供他挑选,而不是自己没头苍蝇一样撞进来惹一身腥。
转念一想下人们对王府主母服服帖帖,连野猫偷跑进王府生了一窝小猫都要禀告王妃的架势……
貔貅下意识摸一把后脑勺,老觉得辛氏已经把那块地儿拍禿了。
王妃比花楼更恐怖,于是乎貔貅按捺住逃跑的心思,以慷慨就义之姿选了一家离他最近的倌馆拐了进去。
他看完了白夜赴死轮回的全过程,深知自己不过是那捏住了对方倨傲自大的心态,才哄得他在池子里呆了那么久。
如果把白夜换成鲲鹏,这个计划完全行不通。
鲲鹏这个老家伙活了万年,性子温和不争,不会因为跟人比试谁是第一谁只能屈居末流而保持躺赢的心态放松警惕。自己和这老贼共同生活了这么久,深知老贼看世界万物都有种“孩儿们又惹事端了”的迷之慈父心态。
他对待万物都是宽厚的,宽厚中透露出一份睥睨。睥睨中透露出一分疏离。这点从他脾性如此好相处,神兽们依旧鲜有与其交好者便能窥见一斑。
这便又透露出另外一个问题来:鲲鹏他大约是连下水都不肯的。
可以他如今躯壳的身体素质,想要找到一个比温泉更自然的环境,去隐蔽黑石,去c,ao控布局,几乎是不可能的。
那么什么情况下才能让老贼愿意宽衣解带泡在温泉里,让他在毫无防备的一片氤氲温热中死去?
貔貅自从萌生了“我也许找到了一条报复前夫的捷径”这个念头之后,怀里仿佛就揣了一颗滑不溜手的蛋,急红了眼要把这颗蛋破开一个眼,将安睡的名为“鲲鹏”的家伙从蛋里揪出来。
他想让鲲鹏跌落泥潭,和他一样亲历生死与世间其他不如意。让他羽毛不再洁白,双足沾上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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