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近来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的传报,他连夜唤来周轩、徐茂、郭蕴等人,与自己所率将领,彻夜研究应敌计划。眼前重中之重,是叫北军知道他们仍有作战之力,希望迫北军有所顾忌,不敢轻易伤害广陵王。顺手增加己方谈判筹码,不致伤损太多财物和土地。
众军似乎随着镇北侯的几次发威增添了不少勇气,连连夺胜,势如破竹,一扫颓势。
就在这样的压力之下,北国终于对议和一事积极起来。慕容羽派遣阵前第一亲信军师聂鸿前来议和。镇北侯看过北国送来的议和条款后,当场撕碎了帛书,大刀拍在桌上,“回去告诉慕容羽,三日后广陵城外兵戎相见!”
聂鸿尴尬地笑笑,举目四顾,未见杨进身影,微微讶异。
镇北侯忽道:“听闻前日贵国营中俘获一行刺殿下的女子,如今尸首挂在辕门?未知那是何人?”
“这……”聂鸿神色窘然,自家太子殿下因轻信美色而折损于自家棋子之手,这事如何为外人道也?“只怕传言有误,是个闯入军中行窃的偷儿罢了……”
太子失踪一事,目前还是机密,北军中知道的人都不多,又岂会告诉给南军知道?
“哦……倒是个大胆的偷儿……”镇北侯叹息一声,隐隐觉得这事与容渺有关。若果那示众女尸便是自家女儿……他沉沉闭上眼,不敢再想。
那么聪敏机警的女儿,若这般惨烈地折于敌军之手,刘氏该有多伤心!
镇北侯未曾等到三日之期,士兵来报,城外烟雨中有行人身影,许是北国又派使者前来。
以镇北侯与慕容羽交手的经验来看,慕容羽并非那种轻易妥协之人,更何况如今北国占尽上风,与其说对方是派议和使者前来,不如说是来下战书的!
这也恰合镇北侯的想法,不硬拼硬的打一场,南国就只有任其予取予求、低头退让的份!
广陵与江乘之间,一水之隔,将北军引到水上,这仗还是极有胜算的。
镇北侯拿起腰刀悬在身上,挥手道:“众将与我一同上城楼,咱们去会会北国来使,瞧瞧北国的战书,写的如何倨傲!记住今日所听到的每一个字,用汝等全力,血洗今日之耻!”
众人佩甲出迎,有从人报曰“曲大人父子求见”,镇北侯并不理会,直上城楼。曲演憋着满腹怨气,无奈跟上,其后曲廷与曲玲珑兄妹默默跟随。
曲演压住怒气:“听闻昨日北国派聂鸿前来议和,为何镇北侯不与本官通气?如今议和一事,虽镇北侯为正,我等为副,也该有商有量,全力救出殿下……”
“侯爷您看!来了!”
烟雨蒙蒙,水汽氤氲,城下原野似一幅单调的墨画,远远一个朦胧的影跃入画中,昏沉天地中央,那影伶俜无伴。
没有战马,没有甲胄,一个小小的瘦瘦的身躯,拖着一具树藤编成的犁车。
一寸寸接近城门,一步步似踩在唐兴文心尖上。
不知不觉当中,唐兴文已热泪落了满襟。
镇北侯疑惑地望望他,又望望那陌生的影,有一瞬间的错愕,然后是说不出的百般滋味凝结心头。
那是……
城楼上众将面面相觑,弄不明白北军这是何意。下战书也好,送议和书也罢,如何派了这怪模怪样的人来……
的确太过怪模怪样了些。衣衫褴褛到分辨不出款式颜色,脸上遮着旧帕子,头发用树藤束起,身上大大小小绑着各种布条,身后拖着那物更是看不清楚是什么东西。
“弓箭手……”周轩见镇北侯沉吟不语,便抢先打手势命士兵准备。
“不!”唐兴文急道,“开城门,快开城门!”
曲廷疑惑不已:“那是北军派来的使者?怎会是这番模样?若不是,他又是谁?没穿我们军士战甲,莫非是远远逃过来的难民?”
附近县镇的民众早就被迁往内陆,自打镇北侯来后,城内从来没涌入过难民。能在连天烽火中爬山涉水赶到江乘来,有几人能做到?
“你确定……?”镇北侯呆呆望着那影,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旁人不知何意,可唐兴文却是晓得得,他抬手抹了抹眼睛,笑道,“属下以性命担保!”
什么人值得他用性命作保放入城中?曲演不悦道:“此时两军关系紧张,不能出任何差错,若是来使,在城前将帛书留下,我军自有将士出迎,这城门如何随意开得?”
“开城门!”镇北侯似乎没听见曲演之言,得到唐兴文的肯定答复就直接下了命令。
唐兴文飞奔而下,一跃步下城楼,城门徐徐开启,城楼上诸人见唐兴文朝那人飞扑而去,静默片刻,听见一声饱含惊疑、讶异、和欣喜的呼声传来,“侯爷,齐跃她俘获了北国太子!”
镇北侯听见自己胸腔深处,似乎有什么在擂打着……
北国太子,容渺……
这怎么可能?
众人步下城楼,城门下,立着一个狼狈不堪、疲惫不堪、摇摇欲坠的瘦弱人儿,一身破破烂烂的衣衫,浑似乞儿。
她脚下,树藤编就的犁车,静静地躺着一个脸色苍白的人。看情形,比她好得多,虽是手脚被缚,衣衫完整,只渗出不少血水,似乎受了极重的伤。
镇北侯走得很慢,一步一步踩在湿润的泥地上,他锐利的目光紧紧盯住面前的人,嘴唇紧抿,脸色沉着。
曲玲珑走在最后,心中有些疑惑,为何这半遮住脸的乞儿似乎在何处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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