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光线有些昏暗。
还没走进去,就隐隐听到了捣药的声音,深一下,浅一下,显然是捣药的人手上没什么力气,感觉不出有半点的武功修为。
人就立在桌旁,看身形轮廓,实在瘦削。
“娄公子。”
顾昭才走进门里,脚步便停了下来,喊了一声。
那人捣药的动作立刻停了下来。
身子向着门外一转,就看见了顾昭,露出了那一张清秀而苍白的脸,一双酷似陆飞婵的眼里面,一下多了几分局促。
“顾公子,您来了。”
沈独在后面听见这称呼,便是一挑眉。
但他没说话。
顾昭也不管他,只走上前去,面上是春风般和煦的笑容,一举一动皆如仙姿般出尘:“娄公子客气了,不知这几日委屈你住在这里,可还习惯?”
“我本就穷苦命,多蒙您搭救才摆脱了困境,委曲求全地活下来。能有几天安宁日子过,岂有不习惯的?”
这少年,应该就是娄璋了。
他说话的声音里带着一股虚弱的病气,说完还咳嗽了几声。
沈独倒有些没想到。
他想了想,直接走了上来,靠近了打量这少年,也不客气,直接开口问道:“你就是娄璋?”
“……是。”
也许是因为不知道沈独的身份,这少年开口回答的时候,未免有些露怯,竟是先看了顾昭一眼得了他首肯之后,才回答了一句。
沈独注意到,他不仅面色是苍白的,嘴唇也有几分异样的紫青色,右边眉梢的末尾上有一枚小小的红痣,竟是个多情郎的长相。
两手则规规矩矩地垂在身侧。
手背上青色的经脉蜿蜒,可指头上却满布着细碎的伤痕。
眉头不知觉地皱了一下。
沈独不说话的时候,其实是个很有压迫力的人,更不用说妖魔道上十年积威,身上早凝了一股天然的威压与冷煞,叫人害怕。
如今他不过看了这娄璋两眼,娄璋便发起抖来。
顾昭袖手立在一旁,没说话。
沈独却笑了起来:“我又不吃了你,你怕什么?好歹也是娄东望与陆飞仙的后人,这么没胆气,岂不叫人看轻?”
“我、我出生时便体弱多病,无法四处走动,所以自幼便被爹娘寄养在师父的医堂,七岁之后便不曾见过他们了。都是师父养我长大,教我医术。我不会武功,又不认得您是谁,当然惧怕。”
娄璋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这般回答。
沈独便问:“你师父是谁?”
“皖南百草堂张叔平。”
娄璋犹豫了一下,又看了顾昭一眼,然后才说出了这名字。
“不用看他,他带我来,便是想要你回答我问题的。”沈独踱了一步,站得离他近了一些,只一眯眼,“你说你是娄东望与陆飞仙的后人,可你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
有些出乎意料,娄璋竟然点头。
沈独顿时惊讶了一分。
娄璋没再回头看顾昭,他却回头看了顾昭一眼:“你告诉他的?”
顾昭没否认,只道:“娄公子自小体弱多病,追魂老魔去年被人追杀流落江湖时,曾杀入皖南百草堂,逼着张叔平给他治病,由此在混乱中捡到了那枚银月钩。追魂老魔当年是见过陆飞仙的,所以当时便认了出来。之后又因为娄公子这一双眼睛,将他从众人中找了出来。然后屠尽皖南百草堂,抓走了娄公子囚禁起来,欲待时机成熟,带他上天机禅院去取三卷佛藏。”
“所以?”
沈独知道他后面还有话要说。
顾昭只上前拉了娄璋的手,按他坐了下来,将手指按在了他的手腕上,竟是为他把起了脉。
口中却也没停。
“张叔平对娄公子有养育之恩,追魂老魔算得上是他半个杀父仇人。我杀了追魂老魔,由此也救了娄公子,更与他商议过了这一次的计划。你不必向他盘问太多,他都清楚的。若怀疑他身份,你看这一双眼,还不明白吗?”
是了。
这一双眼实在很像。
顾昭没见过陆飞仙,但他认识的陆飞婵却是陆飞仙的侄女。单说眉眼,这娄璋与陆飞婵的确是很像的。
但是,“这一次的计划,是什么计划?”
“娄公子天生体弱多病,与当年的陆飞仙前辈一模一样,全靠这些年来张叔平找了各种各样的方法为续命。如今张叔平已死,世间唯有白骨药医倪千千或有本事救得他性命。”
顾昭那两道长眉微微一蹙,放下了手来。
“妖魔道劫走倪千千已有数年,我怜娄公子之际遇,又念及与陆飞婵交情不浅,更兼与斜风山庄有义,不能不先为娄公子谋划。我知你觊觎三卷佛藏已久,如今娄公子人便在这里,我已与他商议过,只要你愿意让倪千千为他诊治,他日上天机禅院,得三卷佛藏,可以给你。”
啧。
又开始睁眼说瞎话了。
沈独几乎瞬间就听出了顾昭话里的不对劲,什么叫做为娄东望着想,让他请倪千千来医治,愿以三卷佛藏为交换?
分明是忽悠这小子呢。
毕竟被誉为“蓬山第一仙”的顾昭,怎能平白无故与他这魔头有交集呢?
眼下这理由,找得却是刚刚好。
白骨药医倪千千正好在他手中,这娄璋一看也的确是个病秧子,不像是还能健健康康活很多年的样子。
所以顾昭这一番打算,简直算得上无欲无求,深明大义了!
用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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