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她蹲了下来,执起衣袖,伸手去够,可偏生水流不听使,小纸船愣是定在她够不着的水处。
同时地,一段萧声由远至近飘来,隐隐回响于带着水腥味的空气之中,唐琬前一瞬才惊疑萧声有些耳熟,后一瞬,就见小狐竟立在小纸船上,手执长萧吹奏,个头跟那截蜡烛一般大!
小狐仙家!唐琬心中惊呼。
纸船上的小狐并非泥偶,她可真动了,且放下长萧,对着唐琬张嘴说话。她人虽拇指大,但话语却声声入耳。
“恩娘,过年好,元宵好!别来无恙?”
她个头太小,唐琬看不清她面容,“小狐仙家,您何以此番身段?”
“唉,一言难尽,不提也罢。”小狐叹气摇头。
“尚未出元宵呢,莫唉声叹气。妾身给您捎的信,您可都收到?”
“收到了,只不过之前分/身乏术,无瑕复话。今个元宵,小狐总算脱了个身。”她的语气无奈之中还泛着倦意,听得唐琬又追问她到底发生何事。
小狐依旧不提,且反问:“恩娘,您在信中所道有急事相求,是为何事?”
唐琬顿了顿,迟疑过后,道:“妾身想求天君赐子。”
“……”小狐似乎没听清,又问了一遍:“恩娘您说什么?”
丑妇终需见家翁,再胆大妄为的请求,开了个头就得尽述下去。唐琬稳了稳思绪,道:“您知道妾身一直无子,这副皮囊,怕是心有而力不足。可妾身又渴望与士程生下子息,只好向天君求愿。天君能助妾身起死回生,那么赐子,应非难事?”
小狐总算听明白听清楚了,笑了笑,道:“天庭凡间,岂有难到天君的事,他赐恩娘您十个八个孩儿,都不在话下。”
唐琬脸色骤喜,可“当真”两字尝未脱出口,就被小狐堵住了。
“可恩娘您是否想过,世间无不劳而获?您是返阳了,可代价是剔出仙班,下地府。而求子呢,您能用何种代价去换?”
“妾身连地府都不怕了,还何惧之有?难不成,从十八层下到十九层,妾身也认!”她自是明白,收获之前必有付出,那都不是事了。
小狐轻笑一声,“您想得倒好,许是您没想过,那代价兴许要您身边珍重的人去偿?”
原本心花怒放的唐琬,当即瞠目结舌。
“看来您是没想到。您无子,此事跟您与陆游不得善终一般,自娘胎就已定断。您要生子,乃逆天而行。世间本无您唐琬的孩儿,若凭白端出一个两个来,对后世的影响亦不得而知。这些前因后果,天君都得顾虑到,而您小小一个凡人,纵然有刀枪不入之身,敢闯地府十九层,也无补于事,不足挂齿。”
唐琬怔怔地听着小狐无懈可击的分析,幡然醒悟。怒放的心花,乍然凋谢。她茫然地喃喃自语:“可妾身想留士程血脉,您能与天君求情么?天君许是会听您的……”
小狐呵呵两声,手中长萧消失,双手扬了扬身上所穿的月牙锦袍,苦笑问:“恩娘以为小狐眼下这档身段,是谁恩赐的?天君正恼小狐,我正受罚呢!连天君府都不让小狐踏入,更莫提去求情了。怕是小狐替恩娘求情,会越求越糟糕。”
唐琬呆了许久,方扯出一丝难看的笑容,“是妾身想多了。谢过您的提醒。”
“恩娘莫怪小狐直言。天君其实是个小肚鸡肠的人,他能允您起死回生,当真脑子被驴踢了。可怕的是,他脑子被驴踢了,亦不忘问您要代价,所以向天君求子之事,您再难亦勿奢望,小狐怕您承受不住后果。”
可不是?光是起死回生的后果,她就已意识到有些承受不住。
唐琬沉默了一会,才消沉道:“妾身明白了,不求天君便是。只是,您如此数落天君,他老人家若是闻见,怕是不高兴。”
“我已如此,”小狐又扬了扬锦袍,“他再不高兴,也没撤了。”
唐琬苦苦一笑,又心不在焉地与小狐闲话了几句。片刻,小狐话音消失,仙影消散,小纸船终又随波逐流飘远。唐琬知道,许是赵士程回来了。
藏起满怀的惆怅,唐琬仰头望向立于身侧之人,却被吓了一惊。
“务观?”
陆游正正站于蹲在水边的唐琬身边,距离近在咫尺。与上一回风尘仆仆赶回绍兴时的不同,此刻的陆游,无论衣着容貌,都甚为符合外人对他才子的猜想。梳理利落的发髻,干干净净的脸颊,不见胡茬,一身灰白长袍,fēng_liú倜傥。许是在外游浪久了,得以锻炼,他身子骨比以往强壮了不少,本就豪放的才气,益加豪迈,架势逼人。
蹲着身子,脸容被水波映亮的唐琬,明眸闪着花灯的彩光,眉宇间又见一抹愁意,惹人怜爱。陆游冲她堆笑,笑容可掬,“你为何独自一人在此发呆?”念白之际,还意欲伸手把她扶起。
唐琬回以一笑,独自站了起来,且后退两步,客气道:“务观,元宵好。这夜里,是陪王氏来赏灯么?”
她的回避,教陆游一刹那失神。但很快,他不动声色地往后移了半步,牵强笑道:“不过与些文友聚一聚罢了。”未等唐琬再发话,他又问:“就你一人吗?德甫呢?”
“士程去解灯迷了。”
“哦……”陆游垂了垂眉,“你俩,挺好?”
“极好。你与王氏亦好?”唐琬笑问。
陆游呵了一声,随口道:“挺好,都挺好。”
此时,赵士程回来了。他正欢喜地提着三个灯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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