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要一点多钟才能到镇上,半途到服务区停靠了二十多分钟,西野没下去,他不习惯坐车的时候吃东西,早上都是空腹来的,这会儿也不觉得饿。他的位置靠窗,天气很好,阳光隔着玻璃照进来,似乎温度更高了几分,晒得他脸有些热,西野却没拉上遮光帘。
他头往后倚在靠背上,闭上了眼,想起了齐屿。不知道他回家了没有,餐厅要开到二十八晚上,齐屿还会去那里吃饭吗?
西野放在腿上的手指掐了掐,他发现自己潜意识里竟把齐屿去自己打工的餐厅吃饭归结为因为自己。
视野里是一片橘红,齐屿啊……西野在心里把这个名字滚了几遭,到最后音调拉长,带着些缠绵。他果真是不正常的。
院子门没锁,西守培在家。半年没回来,一切还都是原来的模样,还是那个棚子,还是那盏吊灯,什么都没变,仿佛他走了不是半年,而是半天。
在这个小镇里,很多东西都是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重复着,很多人的人生也是一样,一日一日就走到了头。
西野进了屋,西守培在房间里面睡觉,从门里传来呼噜声。还是有变化的,西野看着屋里架起的炉子管道,打通了那堵斑驳的墙通进西守培屋里去。他放轻动作,进了自己的房间,很显然,房间里很久没人进来了,东西上都落了一层厚厚的灰,碰哪儿都是一手脏。
西野去打了一盆水,随便擦了擦,又从橱子里拿了一套干净的床单被罩换上。洗衣机也很老旧了,甩起来声音很大,有时候还一蹦一跳的,西野担心会吵醒西守培,拿着换下的衣物打算先扔进去不洗。
结果他一出门就碰上了西守培,他手里拿着两盒烟正在看牌子,是西野在z市买回来的,其实这烟哪里都有,只是西守培自己从来舍不得买。
西野喊了一声“爷爷”,西守培抬起头来瞥了他一眼,应了一声,把其中一盒烟打开了,抽出一根点燃吸了一口。西野本以为他还会说两句难听话,不过没有。
“站着干什么?去洗衣服。”
西野应了,一会儿又进来问西守培有没有要洗的东西,西守培摆摆手不让他管自己。
西野回来就是他做饭,半年没做了,他手也不生,反正都是些没什么技术含量的东西,他和西守培都不挑食,管它好吃难吃只要能吃就行。西守培并不问他大学生活怎么样,钱够不够。他什么都不问也不管,从很多年前开始就是这样。
第二天西野自己去了集市上,买了几挂鞭炮和一些对联,其中福字最多。
街上人很多,小镇太小了,周围几个村子也都离得近,随便一眼扫过去都有好几张熟人脸。西野不擅长应对这种久别相见后的热络,冷着一张脸顶多用“嗯”“没”这样的单音节词代替。
热络不过都是表面,私底下说得再难听再不堪的都有。西野对这一套感到难以理解,也感到厌烦。在这种缺乏娱乐的小地方,闲言碎语是很多人必不可少赖以放松的调剂品。谁都是谈论别人的参与者,也都是别人口中的谈资。
第14章 过年
家里只有西守培和他两个人,他们没那么多年俗讲究,除了多添一些红色,多听几声响,多吃几顿饺子,跟平常似乎也没多大区别。
对联只在大门、正门、几个常用的房间贴了,剩下的都只贴了一个“福”字,最后多出几张,西野随便贴在了几个柜子上,给西守培的三轮车也贴了一个。
大年三十下午四五点钟,西野和西守培便吃过了饭,放了一挂鞭炮,一人一碗素馅的水饺,这个年就算过了。素馅的寓意是来年素净,但他们其实不怎么需要这个寓意,谁家也没他们素净。
饭后西守培出了门,不知道是去哪儿找牌局了。他一年到头很少有歇着的时候,有了空闲也不怎么往人群里凑,西守培身上带着一股大大咧咧的糙劲,实际上跟西野一样,都是很独的人。只有每年过年的时候,他会出去玩上一会儿,可能是街角的一家小店,可能是临近村里某个经常摆牌局的一户人家,也有可能只是跟人一块在街口路中央烤上半夜的火,扯不着边际的闲话。
西野看了一会儿电视,还是那一套红红绿绿人头攒动,似乎人多就代表着热闹,人多就实现了晚会的八成意义。看完了一个毫无笑点的小品,西野起身回了房间。主持人串场的声音紧随在身后,充满着喜气,不知是真心如此,还是需要如此。电视没有关,喧闹声隐隐约约传进来,总比没有好。
他从床头柜子里取出一个包来,抓出一把钱数了一遍,八百六十四。减去刚开学时交的八千学费,银行卡里还剩了五千块,他上学期零零散散地打工,一个月平均能攒下一千块,总共加起来也算凑够了下一学年的学费。下个学期再挣的钱就可以当作结余的,或者当作第三年的学费。
他捏着那把有零有整的钱,按在钱上的手指动了一下,然后又重新装回了包里。
他离开这里去了城市,进了大学,却仿佛从来没有进过大学,一天天地出去打工,挣来几十块钱,攒够八千块,却只是为了维持下一个继续打工挣钱的学年能够顺利到来。让人发笑的恶性循环。
他却笑不出来。他讨厌过年,大年三十晚上到初一上午,这期间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让他觉得难以忍受。他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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