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珠捂嘴低笑,“您现在可是三娘最倚重的人,您不敢穿,谁敢穿?花相公快别客气了。”
花庆福半推半就,穿上斗篷,小心翼翼拢着衣角——怕被化雪的泥水弄脏,回头望一眼书房的方向,丫头正好打起帘子出来倒水,孙天佑和李绮节仍旧挨在书案前叙话。
一个絮絮叨叨,眉飞色舞,说到高兴处,还手舞足蹈起来。另一个神态悠然,边打算盘,边偶尔插嘴说上两句,夫妻相得,琴瑟和谐。
和美的小夫妻花庆福不是没见过,但似乎没有一对能像孙天佑和李绮节这样,相处得如此自然融洽,他们俩既像两小无猜的小儿女,又像无话不谈的知己朋友,彼此扶持,就如两颗并肩而立的树木,一样的挺拔俏丽,风姿出众。
孙天佑和李绮节定亲的时候,花庆福并不意外。
当时为了躲过金家的催逼,李乙急着为李绮节定亲,他头一个瞧中的,是孟云晖。
那个才识渊博的孟家少爷似乎早就对李绮节暗有情意,所以孟家很快和李乙定下口头约定。
这事是瞒着李绮节谈妥的,别人都以为李绮节不知情,但花庆福知道,孟云晖和李绮节两人都心知肚明。
孟云晖年岁越长,城府越深,不知道他对这桩婚约持什么态度。倒是李绮节没有犹豫,直接找李大伯求助,暗示自己的拒绝之意,李大伯不点头,李乙一时有些犯难,加上孟云晖的先生极力反对,事情最后不了了之。
孟云晖之后,李乙还相看过其他人家,他甚至还想过要和花庆福结亲,花庆福知道自己儿子的斤两,没有去李绮节跟前碰钉子。
杨天保自私怯懦,把和花娘厮缠当成理所应当的文人fēng_liú,孟云晖因为先生的反对和担忧自己的前程而打退堂鼓,李南宣把全部心神放诸在完成父亲的遗志上面,大哥李子恒仍然天真懵懂,不懂情爱责任为何物……李绮节只从这四个小郎君身上,就能认清时下大多数少年儿郎们的本性。
孙天佑没有杨天保的干净出身,没有孟云晖的过人才华,没有李南宣的出尘姿容,但他有勇气和恒心,他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懂得在面临抉择时该怎么取舍,并且极其果断利落,从不把别人的看法放在心上。
花庆福隐隐约约觉得,唯有这样的人,才能打动李绮节。
事实证明他的猜测不错,李绮节最后果真和孙天佑喜结良缘。而她并没有看走眼,新婚不过数月,她整个人的气色和神采都变了许多。
在花庆福看来,以前的李家三娘气质迥异旁人,但免不了畏手畏脚,不能行动自如,就像一颗蒙了灰尘的宝石,隔了一层灰蒙蒙的膈膜,一般人难以看出她的与众不同。现在那层多余的灰尘正被孙天佑轻轻拂去,现出宝石原有的璀璨光芒。
不得不说,孙天佑给予李绮节的种种爱护和宽容,有些出乎花庆福的意料。
他知道孙天佑对李绮节一往情深,但只把那当做是少年儿郎纯粹的向往和爱慕而已,可如今看来,孙天佑的感情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丰沛深厚。
听说孙天佑的生意伙伴曾故意灌醉他,想套他的话:“几日不见,当刮目相看。以前谁不知道你孙九郎人憎狗厌,没人愿意搭理?如今呢,县里那些小娇娘们都羡慕弟妹得了个好夫婿,做梦都想嫁给你呢!”
孙天佑半醉半醒,似乎想起在家中等候的李绮节,忽然吃吃傻笑:“那是因为你们不晓得三娘对我有多好,不然,你们肯定得数落我配不上她。”
狐朋狗友们追问李绮节到底有什么独特之处,让他像偷了金山银山一样沾沾自喜、洋洋得意?
孙天佑醉意朦胧,脑筋仍然清楚精明,“我又不是傻子,娘子的好处,我自己知道就够了,要你们多事?”
不论旁人怎么用言语讽刺挑拨,或是刻意引导,他只是摸摸微笑,再不肯多说了。
自那以后,李家的长辈们对孙天佑的态度软和了许多,李乙甚至还破天荒的主动关心孙天佑,邀他去武昌府登楼祈福。李子恒向来随心所欲,感情来得快,去得也快,也很快摈弃对孙天佑的防备,和他称兄道弟,亲热和睦。
不知道李绮节有没有发觉,她现在说话行事,和先前有些不一样,笑容更多了,举止更自然了,而这一切的改变,一半是因为她脱离家庭束缚,自己当家做主,气度自然而然会发生改变,另外也和孙天佑的默默支持离不开关系。
花庆福撑着伞离开孙府,脸上也不由自主扬起一丝微笑,如果不是确信孙天佑不会多心,李绮节不可能一次次把他叫进孙府商谈事情,也不会让丫头宝珠直接表达对他的关心呵护。以前他按着李绮节的吩咐办事时,心里总有些七上八下,担心哪天李绮节会扛不住压力,碍于名声,放弃苦心经营的所有事业,从此退居闺阁。
现在他不必再为自己的东家是个妇人而觉得羞于启齿,以后,也不用替李绮节提心吊胆。
雪后的菜薹脆嫩鲜甜,光靠着一盘清炒菜薹,李绮节足足吃了两碗堆得冒尖的白米饭。末了,连菜汤都不放过,一股脑倒进青花小瓷碗里,拌成汤泡饭,把剩下的米饭吃完。
孙天佑看她吃得香甜,自己也跟着胃口大开,吃完一整只烧鸭,“寺里的菜薹年年上供,机会不多,我打劫别人的,才抢到一筐,早知道你这么爱吃,该多买点的。”
李绮节吃得太饱,不敢歇午觉,在房里走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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