蓠的生辰和舜英的生辰忌日去问半仙。下人回来,向杜氏说道:“半仙看过后说咱家姑娘不合去吊丧,说是有些冲撞。”这可把杜氏急坏,这里头要谁不去吊丧都行,唯独她不成。就冲她今天堂上那痴痴傻傻的样子就知她与舜英姐妹之情何其之深,若要她不去吊丧,恐怕她要把家里掀了。于是杜氏又打发下人再去问:“你去问半仙说能不能求个护身符什么的给她带身上让她也去吊丧,他要多要些钱也给他,只要他想个法子让二小姐也能去就是。”下人得令而去。
不多时去问的又回来的,多带了个护身符回来。杜氏便行至虞子蓠房间来,要给她带上这护身符。她到女儿房间时,看见她正对着一幅字垂泪,那上面写的就是观莲节那天舜英作的那首诗。杜夫人轻步进去,子蓠便抱着母亲痛哭起来。杜夫人抚着她的头,劝道:“妈知你与舜英感情深厚,只是人去不能回。你想想,舜英……她从小受了多少病痛之苦,这么去了也算是叫她解脱了吧……”虞子蓠听了哭得更大声,鼻涕抹了杜夫人满衣裳。待哭过一阵,杜氏那护身符放入她的怀中,说道:“咱们一会到姚府去吊丧,你好好同她道别吧。”
巳时,虞铨一家前往姚府吊丧。舜英停尸于灵堂,已脱去死衣,换上了寿衣。因灵堂要有孝男孝女守灵举哀,舜英未有生育,姚府便买了个女孩来充作舜英的孩子。那女孩约十岁的样子,披麻戴孝跪在灵堂上干哭无泪。虞铨杜氏等先行上堂吊丧,那女孩见宾至即哭灵。杜氏见她嚎哭得嗓子已哑,心想不知姚家的人怎么教她做的,不觉轻叹一声。后头虞赫高云霭也到了,虞赫心中也不胜悲哀,只是未哭出来。高云霭听得灵堂上沙哑哭声,忍不住悲从心来,落泪不止。
过了好一会,虞子蓠敛步上堂。她着一身素色衣服,面容憔悴,泪痕未干。她只看那灵堂上清一色白花,心里便不胜悲切。她缓步前走,似摇晃打颤的样子。
她未放声大哭,只是两眼发直。堂上之人皆朝她看去,皆是有些奇怪。方才来了些吊丧的人,都没见过她这样哀痛的。他们在姚府里做事的,只当这少夫人生前没甚么人缘,因此没想到有人替她这样伤痛。瞧着灵堂上为亡灵所设一切,白花黑字,挽联灯烛,虞子蓠泪眼朦胧。不需环视,她已经知道这堂上之人,并无真心送她的。她生在世间不到十八年,也不知有几年过得快活,就这样香消玉殒。虞子蓠看着那哭灵的女孩,她也呆呆地看着虞子蓠。虞子蓠嗓子干涩,向着灵位,念道,“风轻荷气淡,碧色绕兰舟……”才吟了这两句,两行泪已顺颊而下。堂上一片寂静,连那女孩也忘了哭拜。
虞子蓠终想起她那清秀高洁的模样,当日那个活生生娇羞的姑娘,此刻已成黄泉游魂。虞子蓠却不信她是变作了鬼,她觉得舜英那样清净的姑娘,该是幻化作了仙子才是。故虞子蓠接着吟道:“六月水仙子,绰约尘世游……”。这么一个活生生娇羞羞的姑娘,就这样没有了。她此一生未做过害人之事,为何落得这样一个下场?虞子蓠对灵而哭,女孩见她哭丧,自己又记得哭拜起来。
虞子蓠从灵堂下来,整个人仍是恍恍惚惚的样子,来吊丧的亲属要在供饭处吃些饭再走。虞子蓠在那见着了雨燕,她穿着素衣,头发凌乱不堪。虞子蓠拉住她,只见她形容憔悴,面目木然。虞子蓠看着她,良久才问:“舜英走前说了甚么?”雨燕本已心如死灰,这会听见虞子蓠说起“舜英走”的话,不觉端着饭站在原处放声大哭起来。哭了不知多久,雨燕终于停下来。她回房拿来一张诗笺给虞子蓠看,虞子蓠见了那上面娟秀字迹,如见舜英之面。那诗笺上写着:“大梦遭逢入俗尘,悲欢聚散累凡身。空空最是逍遥叹,草木无情胜作人。”
虞子蓠看了这诗,心中好不哀痛。舜英死前为何如此绝望?她无知无识而来,却这样绝望而去,究竟什么造成的?虞子蓠因问雨燕道:“舜英何时写的这诗?”雨燕见了那诗,早已泣不成声,也不答虞子蓠的问话便走了。虞子蓠将那诗收起来,环视这院内。不到一个月前她还来这里看舜英来的,那时舜英已病,却仍执意要在厅上招待自己。虞子蓠深恨自己当时没有细问她的病情,或许知道了能找先生来救她,她也不会这么年纪轻轻就死了。
从姚府回来,虞子蓠将那诗笺掏出来展在桌上,看了又看。想到舜英死前生无所望的凄凉,虞子蓠不禁又垂泪不止。她亲眼看见过楚客一剑刺死了纪成有,却只是当时受了惊怕,很快就不放在心上。舜英之死不同,舜英是她亲近之人,一个相熟的姐妹就这么说没就没了,还那样年轻,她不由得又哀又怕。杜氏不放心,叫芳音来看护她。
虞子蓠躺在床上,脑子里不知在想什么。芳音劝她道:“小姐,你要有甚么就说出来吧。我给你听着。”虞子蓠直挺挺卧着,好一会儿才说道:“你说舜英这会在哪呢?”芳音经历过父亲之死,知道那种惊惧感觉,答道:“英姑奶奶必是到一个好地方去了。”虞子蓠:“那地方是哪呢?怎么好呢?”芳音:“英姑奶奶在的时候总要喝药难受,到那里就不会啦!”虞子蓠转了一下身子,看着芳音说道:“她是入了空么?”
芳音不明白她这话,虞子蓠便指着桌上的诗笺说道:“你瞧那前两句,‘大梦遭逢入俗尘,悲欢聚散累凡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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