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半隐半现,时而沈浮时而璀璨。
江采衣怔然看着,第一次生出了不敢靠近的感觉。
方才有多麽渴望,现在就有多麽恐惧,她跟随众人齐呼万岁,宫侍、内监、侍卫,君王御前黑压压的人群一排一排地跪了下去,片刻间风行草压,再也没有一个人敢於站立。
美貌的天子眸中毫无笑意,江采衣将额头死死压在冰凉的地板上,心头万千思绪奔腾,却无论如何不敢抬起头来。
她没有杀人,可是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她杀人。
她无可辩驳,别人怎麽想、怎麽诋毁,她都无所谓,然而,江采衣完全无法猜度,皇上他会怎麽想?
毕竟铁证如山,毕竟楼清月鲜血未干。
他会不会,有哪怕一分一毫的怀疑?
君王的步伐一贯轻柔,还未及看清,他便已然行至大殿中央,江采衣紧紧盯着额前的澄泥金砖,光滑的玉色砖石倒映出他的衣摆的花纹,然後他停在了她的面前,却迟迟没有叫起。
他的目光是怎样的?是责问还是质询?
江采衣只觉得背脊寸寸发凉,不禁闭住了眼睛。耳畔,是令人窒息的寂静。
他的目光停留了那麽久,久的让她颤抖,久的她浑身的骨头和血肉都僵硬起来,她想睁开眼睛,内心里偏又矛盾着不想睁开。
仿佛过了一辈子的时间,她才听到君王柔缓轻笑一声,讥嘲讽刺,带着让她从骨子颤抖的寒凉,
“你还真是长本事的很,尊卑脸面都丢干净了?”
六宫上下,谁见过皇上这样和江采衣连嘲带讽的说话?顿时一个个眼神私相交递,眼波交错间惊心动魄:莫非,衣妃这次真的要栽了?
江采衣闻言心底一抖,倒吸口气,头垂得更低,牙齿差点咬破了下唇。骨节格格作响,她的肩膀蜷缩的更低更小,发丝在周身笼罩出浓重的阴影,几乎要埋葬进去。
而下一瞬,他的声音依旧淡柔平静,却化作响彻全殿的冷斥:
“死个常在,就慌到连湿衣服都不换?体统要不要了?去更衣!”
快要被冻成雪棍的手臂突然被一把拉起,秀丽指尖的温度穿过了她透湿的衣袖,然後微微的压力传来,是他传递来的,带着暖意的热。
骤然,滚滚的恍然热流在胸间肆意冲刷,阵阵袭上眼眶,眼睛酸涩,被热乎乎的泪水模糊,她视线所及的地方一片刺目模糊。
这一刻,什麽都不能阻止她高高昂起仰起头来,迎上那双专注凝视她的漆黑美丽凤眸,韶华盛极,天地不可遮挡的艳丽。
“皇上……”
紧紧咬着牙,她从泪水横错的模糊视线中望过去,却竟然发现要在这样近的距离看清他的神情,如斯困难。
“还不快去。朕来了,还能有你什麽事?”
仿佛有炽热温暖的阳光,那一堆堆垒在胸臆间,刺骨不化的雪似乎也随着这样的温暖轰然崩碎,春风洞开心扉,烈烈涤荡殆尽她浑身上下的寒冷。
便是这温暖出现的一刹那,万千梨花不可见,满眼浮华不可见,只有他。
泪在眼中,凝成一线,静静滑落,绽成千树烟火。
一旁机灵的嘉宁赶紧起身,扶着江采衣下去更衣。
“皇上!楼常在,楼常在她死得冤枉……”
慕容千凤眼见皇帝摆明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顿时什麽也顾不得,着急着就半起身唤。
傲慢艳丽的凤眸微微偏斜,淡淡看去一眼,“朕叫你平身了麽?”
慕容千凤顿时讷讷的缩着肩膀跪回去。
慕容尚河、叶兆仑、江烨还有数位御史大夫踏入雍合殿石阶上时,看到的就是这麽一副景象。
慕容尚河老脸抽搐,狰狞的皱纹蛛网一般的辐射开去,看的身侧的叶兆仑都一阵恶寒。但是这也不怪慕容老,皇上这样简直就是当面直接在打慕容老的脸!
身後,有铁甲兵器响动,接到命令的玄甲卫齐齐集合而来,全副武装,蹄声杂沓,像黑色的洪流一样停伫在雍合殿外,马头上有铜盔,人人配齐了机弩。
周福全迅捷十分的着人搬来了足足三人宽的雕龙御座,端端正正放在龙脊顶下方。
而北周的年轻天子端坐在大殿中央,艳丽奢华,彼时大雨洗过的梨花烈艳冲天,殿中帷幕交错,垂纱叠嶂,画幕灯前细雨,垂莲盏里清歌。
当江采衣更衣完毕,站在沈络背後,而慕容尚河几人於君前折腰,在慕容千凤等人身後跪成一排。
现在的场面,其实和江采衣、叶子衿、慕容千凤、楼清月这些女人已经没有太大关系了。
现在,擂台是雍合殿,上演的,将是皇帝和世族之间的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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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是由世族一方率先发动攻击。
叶子衿首当其冲,她先是哀婉凄绝的将楼清月的死状形容了一遍,再细细讲述了江采衣和楼清月平时的恩怨,说着说着,已然泣不成声,举起衣袖频频拭泪。
“嫔妾们也不敢相信娘娘会犯下这样的罪行,嫔妾都吓呆了……”
嘉宁左右顾盼,急的迅速奔去大殿中央磕头,“皇上,叶容华的指控有失啊,娘娘她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
“哦?”叶子衿带着浓浓鼻音,睁大眼睛瞪向嘉宁,“当时御花园里只有衣妃娘娘和楼姐姐,不是衣妃娘娘,难道还能是楼姐姐自己用簪子戳死自己的不成?”
嘉宁冷冷看着她,“御花园里一个人都没有,小主空口白牙,凭什麽栽赃我们娘娘?奴婢还想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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