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可以讨厌她,害怕她,但她最厌烦的,就是别人朝她投来的…同情的目光。
所以她变成了现在这样,让所有人都害怕她,当一种惧怕压倒同情的时候,别人就会忘记,忘记她是个…残疾人。
“你有什么好值得同情的。”程池看着他冷冷说道:“没有人会穷一辈子。”
所以,有什么好值得同情的。
许刃抬头看向她耳廓上的白色助听器。
“也是,老天总归…还算公平。”
“许刃,最后一个问题。”程池皱着眉头:“你到底…是不是我爸的儿子。”
许刃脸色轻松了起来,带了那么点戏谑的调子,说:“等我心情不错的时候,再告诉你。”
“许刃!”程池音量拔高了三度:“现在就告诉我!”
“你不与我为难,咱们兄妹好好相处,时候到了,我会说的。”
“你妈的…”程池咬牙切齿。
许刃突然起身,逼近了她,眼角勾起的笑容逐渐加深:“你就这么在意?”
在意他们…有没有血缘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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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池几乎是一路小跑,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努力平复胸腔里那狂乱的心跳。
在意,当然在意啊,分家产啊!
她愣愣地摸上了自己的脸,脸还有点烧…
靠!神经病!
程池拿出自己的日记本,四四方方的一个小本子,拔掉笔盖,翻开崭新的一页,看了看窗外沉静的夜色,清泠月光,她在纸上重重写下了一行字。
“他一定是来向我复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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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刃是被女人的哭泣声惊醒的!
随之而来的,还有花瓶碎裂的声音,以及大提琴哀伤低沉的晨诵。
他站起身,赤着胳膊,走到衣橱前,打开,里面稀稀落落地挂着几件衣服,洗得发白的牛仔夹克与牛仔裤,还有一件黑色冲锋衣配黑裤,一件v领毛衣,一件黑色羽绒服,除此之外,他没有别的衣服。
当初,他是逃出来的。
不过这几件衣服,也并不适合这个家,无论哪一件,穿出来都掉价,正如王坤所说的,low货。
他想了想,还是穿了那件牛仔衣。
现在要考虑的,是赶紧赚点钱,买几件当季的衣服,这个家供他吃住,但是程正年好像…忘记了给他零花钱,他现在没有钱,连去学校的公交硬币,都没有。
无论怎样低眉顺眼,怎样卖乖讨巧,他都没有办法,问一个陌生的男人,要钱。
他不是乞丐。
虽然处境也差不了多少。
许刃穿好衣服从旋转的木质楼梯上下来,客厅的气氛…有点奇怪。
程正年坐在餐厅长桌主位,拿着一张报纸浏览,手边搁着一杯袅着白烟的咖啡,江依络坐在沙发上,捂着嘴,嘤嘤哭泣,地上还碎着价值连城的古董花瓶。
阳台边,程嘉外扣着大腿坐在椅子上,摇头晃脑地拉着大提琴,完全沉浸在了她的音乐世界中。
窗外,还飘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天色阴沉,更为这个房间笼上了极其阴暗而压抑的色调
唯一的一抹亮色,应该来自于餐桌边的程池穿的那件大红色毛衣。
她脸上含着笑,涂着酒红色指甲油的指尖,撕扯着土司面包,一条一条,面包屑洒了一桌。
“许刃,过来吃饭。”程正年说。
许刃听话地走过来,坐在了程池的对面。
陶婶拿来了扫帚,将地上的碎裂的古董花瓶清理掉,然后端着药,安慰哭泣的江依络:“太太,别哭了,老爷请您喝药,也是为了您的身体。”
“我没病!为什么要喝药!”江依络歇斯底里地大喊:“我没病!不喝!”
“都这样了,还没病?”程池冷笑。
“死聋子,该喝药的人是你!”江依络摇摇晃晃站起身,一把端起散发着浓郁中药味的药碗,跌跌撞撞走到程池面前:“你喝啊!喝啊!”
“你干什么!滚开!疯子!”程池推了她一把,手里的碗里顺势掉落,药水顷刻渗入地毯里,中药苦涩味道瞬间弥漫开来。
许刃看出来了,这位年轻的夫人,精神状况,好像并不是很正常…
他微微转头,看向了阳台,程嘉披头散发,连衣服都没有扣好,闭着眼,神情沉醉,大提琴的演奏已经进入了高|潮环节,激昂的奏鸣与江依络的狂躁叫喊声交相辉映,很是应景。
“不准闹!”程正年怒喝一声:“谁再闹,就滚出去!”
江依络捂着嘴,哭着跑回了房间。
“陶婶,药还有剩?”
“有的,老爷。”
“再盛一碗,给夫人送上楼,无论如何,让她喝!”
“是,老爷。”陶婶进了厨房。
许刃矜持克制地吃掉了面前摆放的食物,心里暗想,这个家,恐怕没有几个正常人。
“明天我要出差。”
程池眼睛瞬间冒了光:“老爸一路顺风!”
“哼,回来我要检查你期中考的成绩。”
程池立刻又蔫了下去,她将土司面包撕得差不多了,放下,,起身:“走了。”
许刃连忙搁下刀叉,对程正年微微屈身:“程先生,我也上学去了。”
程正年摆了摆手:“去吧,让程池载你。”
许刃走出了大宅,撑起了一柄黑伞,径直朝着鹿州大道走去。
拉风的跑车加速朝着许刃开来,许刃似乎心有所感,在她的车与他擦身而过的一瞬间,敏锐地往路边一侧身,躲过了车轮与地面水坑溅起的漫天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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