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久,她差不多也算是看明白了,袁长卿此人恰如林如稚当初所说的那样,只会在他愿意亲近的人面前暴露本性。而只冲他在英姑面前也是如此多话,便能得知他对这位“大姐姐”的态度……
——珊娘暗戳戳地表示:有点小吃醋……
而袁长卿这么说时,英姑也愣了一愣。袁长卿的禀性脾气不仅珊娘了解,英姑自然也是知道的。若他心里不是亲近着这新娘子,他定然也不会在她面前如此话多。于是英姑认真地又看了珊娘一眼,却仍是有所保留地没有主动跟珊娘搭话,而是忽地掂起脚尖伸手一拧袁长卿的耳朵,冲他笑骂道:“果然是娶了媳妇的人了,胆子肥了,竟敢取笑你大姐姐了!”
笑闹间,他们来到正房上院。一个小丫环看到他们过来,远远地就跑进院子里去通报了。珊娘等才刚进院门,就只见那正屋的门帘一响,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太太都等不及丫环们打起门帘,就这么自己掀着帘子从屋里冲了出来。
“大郎!”老太太看着袁长卿喊了一嗓子。
“姥姥!”
袁长卿也立时应了一声,几步抢上前去,冲着老太太跪倒在地,才刚要磕头,就被老太太一把从地上拉了起来。
祖孙俩互握着对方的手臂,彼此一阵上下用心打量,却是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前世时珊娘就知道,老太太的性情其实跟袁长卿如出一辙,都是那种沉默内敛不易亲近的。且许是因为她是袁老太太替袁长卿做主娶的人,老太太对她始终抱着戒备与隔阂,不管她怎么笑脸相迎,老太太那里一直都是爱搭不理的态度,以至于整个方家都受着老太太的影响,只当她不存在一般。如今即便隔了一世,再看到这不苟言笑的老太太,珊娘心里仍是一阵犯怵。
而虽说袁长卿遗传了老太太的沉默内敛,显然英姑不是的。那久不曾见过见的祖孙二人看着倒还算是平静,这一旁旁观着的英姑却忍不住掏帕子抹起了眼泪。
此时大舅母刘氏也跟着老太太从屋里出来了,见英姑抹泪,便看了一眼有些不安的珊娘,对众人笑道:“有话进屋慢慢说吧,外头冷。”
袁长卿这才回过神来,忙松开老太太,回头拉过珊娘,对老太太笑道:“姥姥,这是您外孙媳妇,闺名叫珊娘,在家排行十三,您也可以叫她珊儿。”
珊娘忙上前跪下,才刚要行礼,便叫老太太一把给拉了起来。
直到这时珊娘才知道,为什么武艺不弱的袁长卿能一下子被老太太给拽起来。别看许老太君如今已是六旬之人了,那手上的力气竟大得出奇。
“起来,”老太太一把拉起珊娘,又飞快地将她上下扫了一眼,只简洁地说了句,“进屋说话。”便放开她,转身拉过袁长卿,脚下飞快地进了屋。
袁长卿扶着老太太上台阶的同时,扭头看了珊娘一眼。
这一眼,顿时落进了老太太的眼里,于是她也看了袁长卿一眼。
其实才刚袁长卿如此详尽地介绍珊娘时,老太太心里便知道,她这一向内敛的外孙,若不是对这媳妇儿特别满意,怕是不可能这么多话的。只是,和所有的长辈一样,便是小辈们再怎么精明干练,在长辈眼里他们都是孩子,甚至是没有行为能力的孩子。因此,老太太宁愿通过自己的眼去观察珊娘的行事为人,而不是根据袁长卿的喜好做出判断。
当然,老太太这一眼的意思袁长卿也充分理会到了。于是他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珊娘一眼,眼神里带着几分不明显的担忧。
珊娘却一直默默低着头,都不知道他连看了她两眼。前世时她曾刻意想要讨老太太的欢心来着,可碰了无数回的壁后,她对老太太也就近而远之了。虽说如今换了一世,她仍觉得最安全的办法还是继续保持近而远之的好,于是她才一直垂着头装乖顺。
进了屋后,袁长卿将老太太送到上首坐了,然后回头招呼过珊娘,二人正式给老太太见了礼,又敬了茶。老太太略带冷淡地点了点头,对袁长卿道:“我们才刚到,所有行李都还没打开,见面礼后补吧。”
一般来说,便是这种猝不及防的场合下,若是真心想给见面礼,随便身上掏件什么东西也是个意思,若是不给,不是不愿意给新娘子这个脸面,就是对这桩婚事表示不满。
老太太说这话时,刻意观察着珊娘的反应。偏珊娘那里早知道她不会得到什么好待遇,因此只装着乖顺垂着眼。而老太太见她脸上既没有露出什么不满,也没有什么忐忑的神情时,心里不禁一阵惊讶,想着这孙媳妇要不就是心大,要不就是城府深,便扭头问着袁长卿道:“你媳妇儿多大了?”
珊娘抬头看向老太太,见她是看着袁长卿在发问,便又垂下头去。
袁长卿道:“十六了。”又道,“八月里的生辰。”
他这里问着一句答两句,显然是在暗示老太太不要刁难了他媳妇儿。老太太看他一眼,,然后又扭头看向珊娘。才刚她故意看着袁长卿问珊娘的年纪,就是想看看她的反应,见珊娘便是面对她的故意怠慢,都没有急着在她面前卖好,老太太倒忍不住一阵暗自点头——至少这丫头是个稳得住的。
于是老太太看着珊娘又道:“可有读过书?”
珊娘再次抬头看向老太太,见老太太这一回是看着她在问话,她这才开口回道:“在梅山女学里读过几年。”
“是女学里连着好几年的魁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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