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爷的丧礼从淅淅沥沥的雨里开始,又从淅淅沥沥的雨里结束。
等到出了殡,又下了葬,他余在人视线里的就只剩下了两副香烛和一副牌位。
似乎人都是这样,不论生前如何怎样的了不得,到头来还是尘归尘土归土,白茫茫的干净。
他人虽死了,由那份遗嘱引来的闲言碎语却始终没断过,许多下人都在背后偷偷猜测,这个社生大概其实是老爷的私生子。年纪大一点的人,又绘声绘色地说到从前老爷是如何把快要饿死的他从青浦乡下那个穷家接引出来的,接着又是如何的扶了他在厂里一步步的往上爬。
越说越像是真的。
其实也由不得人不浮现联翩,都知道大少爷的脑子不好使,派不了用场,如今头脑好使的二少爷又主动放弃了家产,这一来,顾家的产业等于是白白的都姓了季。
不过,说说只是说说,对于底下人而言,本来就只是为奴为仆,至于是替姓顾的还是姓季的,也并没有什幺大的差别,一口饭而已。
梅雨了声,“不好意思。”便开始不声不响地收拾起残局。
社生尴尬地立着,刚要对着男孩发作,烟云却忽地捂着嘴前俯后合笑了起来,她这样子一笑,他虽然很狼狈地湿着裤腿,却也只好傻里傻气的跟着她笑了起来。
烟云放下文书,扔了块干毛巾给他,“阿生,老爷五七都还没过,你这样要,也不说不要,只是不搭理。
烟云笑道,“哟,哪门子的臭脾气。从前连饭都吃不饱,现在倒是蝴蝶酥也不放在眼里了。不要拉倒。”
小暑仍是不响
烟云便不去理他了,坐回到沙发上去,头侧靠在椅背上,看着某一处静静地想起了事情来。
小暑刚来时,烟云是存心要给他一些下马威,所以动辄的就打他骂他,到了现在,她已不大发火了,偶尔对他揶揄几句,嘲弄几句,也都是半真半假,带着些懒得与孩子一般见识的意味。
小暑从前是不大懂这一层的,这一年开始有点懂了,不知为什幺,却觉得比从前被她打骂更加不是滋味。
而在这一层这不是滋味的滋味里,还夹杂了一些他更弄不懂的东西。
似乎是为了呼应他的混乱,外面的蝉声一阵响过一阵,闹的不行。
小暑垂着头,雕像似的站着。
他想,暑天到底还是有暑天的好处,因为有蝉,所以屋里再静,也不会觉得冷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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