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踏着月色,马天成回家了一趟。进了院门之后,他突然发现娘的屋里晃动着许多人的影。于是,他就推开了娘的门。
这时,他看见,在娘的屋里,站着五六个蒙着黑头巾的老太太。灯光下,只见老太太们一个个都勾着头,顺巴着嘴,双手合在一起,嘴里“噜、卜噜……”不知羟念叨什么。
马天成一怔,说:“这是干啥哪?”
然而,却没人吭声,那些老太太仍是旁若无人地在“卜噜”着什么。片刻,只见门后有一个人站了起来,那人咳嗽了一声,说:“你娘病了。”
马天成回头看了一眼。见那人是他七十多岁的老舅。老舅就住在邻近的芳庄。他说:“老舅,你来了。”
老舅瞪了他一眼,什么也没有说。马天成又问:“这是干啥哪?”
老舅说:“你娘病了,你都不知道?”
马天成说:“我咋不知道。有病看病嘛,这是干啥?”说着,他就往娘的床前走去,可床前却站着一圈“卜噜噜”的老太太,他绕过那些老太太,站到了床角处。这时,他看见娘躺在床上,两眼半闭着,嘴里竟然也在“卜噜”……于是,马天成在屋里站了一会儿,默默地走出去了。
当他站到院里的时候,女人凑过来小声说:“娘信‘主’了。她们是来给娘祷告的……”
马天成没有再理女人。马天成站在那里,沉默了一会儿,朝屋里喊了一声:“老舅,你出来一下。”
老舅从屋里走出来,劈头就说:“说起来你也是当干部哩,你娘都病成这样了,你都不管?”
马天成说:“我咋不管?有病看病么,不是一直挂着水哪。我这就去叫医生来。”
老舅说:“你也别叫,她那么大岁数了,净折腾她。你娘信‘主’了。医生治不了她的病。
马天成说:“医生治不了,那谁还能治?”
老舅说:“主。你娘得的是心病。主能治她的病。”
马天成看了老舅一眼,说:“老舅,那些人是你领来的?”
老舅说:“嗯。看看人家,都是自愿来给你娘祷告的。”
马天成说:“你把这些人都领走吧。娘病了我会管。”
老舅眼一瞪,说:“我给你说,你娘信‘主’了——阿门。你娘也没别的想头,就想跟着‘主’进天堂——阿门。这是你娘的心愿。你总不至于挡你娘的路吧?”老舅说一句,就赶忙勾头“阿门”一下……
马天成说:“进啥‘天堂’?我就不信这一套。”
老舅说:“你不信?你不信算了。你娘信!”
马天成火了,说:“老舅,你把这些人给我领走。你要不领走我就不管了!”
老舅喷溅着唾沫星子说:“你不管算了。我这回就不让你管了!”
马天成说:“舅,这话可是你说的?”
老舅晃着一头白发,一窜一窜地说:“咋!”
马天成在院里站了一会儿,说:“那好。既然你不让我管,我就不管。”说完.他扭头就往外走。
这时,老舅跳脚喊道:“我是你舅!还反了?你是鏊子锅,我是铁锅排!你有种就别回来。你娘断气你也别回来!”
马天成站在门口处,回头看了老舅一眼。自此,马天成再没回过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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