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
允翊林深深地看着我,眉眼从未有过的纠结与不忍。我抿紧唇扯出一抹期待的笑容,他的不忍加重一分。
我的母亲转过来,踉跄着走到我身边,泪眼婆娑,在我面前站立了一会儿,声音嘶哑:“阿娪,他是你亲生父亲。”
冬雷震震,不过如此。
床上的人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竟然睁开眼来,看向了我。
那双细长的,秀气的眼,不同于母亲的,不同于我父亲的,全然陌生的眼,让我禁不住吸了一口气,那双眼睛是如此地熟悉。因为每当我照镜子,看见的,几乎就是那样的一双眼。
我几乎是要倒下去,若不是允翊林搀住了我的身体,可我的灵魂终究还是失去了支撑,滑倒在地。
那双眼睛望着我,我茫然无神地回望着他,母亲跪倒在我面前,“阿娪,对不起。”
对不起?我想说你没有,你从小爱我如命,宠我入骨,把我当公主一样地疼。世界上所有的人都会对不起我,唯独你不会。
我不想听这句话。
可母亲一直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我拧眉,觉得震耳欲聋,允翊林捂住了我的耳朵,制止了母亲。随即我的脚离了地,被他抱在怀里。
“阿娪,我说了,我在,我在。”
我环住他,终于哭出声来,我的心里在歇斯底里,可是出来的声音却是嘶哑的,断续的,不成气候的。
天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完全黑了,夜色如墨,没有人去开灯。房间里很安静,借着仪器上的光,我可以看见他的目光,带着期盼,还有很多的其他的,很复杂的情绪。
最后医生进来,打开了灯,我看着他们给床上的人做着各项检查,然后说了一些安慰的话。里面有一句我听清了。
他活不过明天,或者说,今晚。
他的病床前方有一张椅子,医生离开后,允翊林把我放在上面,床上的人盯着我,眼睛一眨不眨,眼眶有些红。
我看着他,茫然而面无表情。
透过他的眼睛,我看见我以往那支离破碎的家。我的小时候,那么久远的从前,我一直就觉得自己的人生没有什么是不好的。
我的父亲在外打拼,我的母亲操持家里。父亲每次累了回家就会有母亲做好的一桌可口饭菜,母亲每次身体不舒服父亲都会陪在她身边。三个人都在家的时候我们会一起看电视,聊天,他们会不厌其烦地陪我玩幼稚的拼图游戏。
我几乎无忧无虑,除了面对翊林哥哥时候有的一些小挫折,几乎可以略过不提。
但是透过这双眼睛,我看见了一个完全不同的场景,我的父亲每次看见我露出的笑容里,似乎有一种莫名的疏离,而且日渐加深;而我的母亲面对父亲的关心也似乎是淡漠的笑,从未变过。那些我看见的优雅不过是一种礼貌的拒绝,无形之中在人与人之间隔出了一段不可逾越的距离。
时间无声流淌,他的眼皮似乎变得极其沉重,他再也撑不住了,挣扎着阖上了眼。我知道,他将再也不能睁开眼,我知道他在等待着什么,我闭上眼睛,叫了一声,爸。
我找到勇气睁开眼的时候,终究没有看见他睁开眼,只是眼皮有意识似的轻微颤动了一下。
我几乎要昏过去,但是母亲开始哭泣,她攥着他的手,声音断断续续。旁边的仪器发出刺耳的长音,我置若罔闻。
医生护士鱼贯而入,母亲制止了他们的抢救,她说不必了,就这样吧。
凌晨的窗外,大雪纷飞。
——
几天里,我一直是一种高热不退的境地,允翊林陪在我的床前,几乎不眠不休。
允家父母操持着葬礼的事情。
不知道是第几天的夜里,母亲恢复了一点精神,来到我的床前,给我说了一段故事,一段二十几年前,关于她的爱情的旧事。
我的外公外婆,当年是有名的教授,可是文/革时期,遭了罪,连带了我母亲吃苦。就是在那段时间里,母亲和父亲结缘了。
年少的两个人彼此相依,相互帮扶,是患难之交,更有纯洁的情愫。彼此爱慕的两个人一开始也没有遭到什么反对,加上我的亲生父亲是个上进的人,当时立志要出人头地,风风光光地迎娶母亲。
后来苦日子终于是过去了,外公外婆平反了,恢复了名誉,本来就不怎么好的身体却更是大不如前。
母亲那些年的求学很辛苦,学费也是个大问题,我的亲生父亲家庭普通,也帮不上忙。
这么些年下来,几乎是所有的亲戚朋友都被借了好几遍。
母亲好不容易熬到大学,外公外婆说什么也不让她放弃,在大学里,她认识了父亲。父亲一直追求母亲,但是母亲一直没答应。
大四那年,外公外婆双双病重,住进了重症病房。
母亲找了很多人,可是外公外婆的旧相识都是知识分子,没几个钱,文/革里,大多受了迫害还没缓过来,而母亲借的次数,也不少了。
时代的悲剧在这个小家庭了演绎得淋漓尽致,母亲在那段时间里,几乎是跪着求人,可也无济于事。
我的亲生父亲于是说要跟人下海,去赚钱回来,临走前和母亲一夜温存。
母亲说一定等他回来。
父亲就是这时候找到母亲,他们是同学,他辗转从别人口中得知了母亲的消息便赶了过来,说只要母亲愿意同他在一起,就可以摆脱困境。那时候母亲的学费还欠着,这边的医疗费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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