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紧紧盯着不断后退的路,除了石壁和杂草,山道上半个车影儿都见不到。并没有可疑的人跟踪。
徐途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仍旧忧心忡忡,事情过去这么久,没想到那帮人还是咬住不放,她心中忧虑难安,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
“你千万别说我在哪儿。”
窦以:“为什么?”
“你别问了。”徐途皱着眉:“听没听见?”
窦以看着她,终是说:“你放心。”
摩托进入碾道沟停下来。午休时间,大家正吃饭,阿夫跳下摩托,直接上手从伟哥碗里捞了一把,扔嘴里嚼起来。
伟哥踹他。
阿夫大笑着躲开。
这地段比徐途来时改变不少,路中的杂草和石块已经清理干净,阻碍畅通的树木也被伐掉,黄土翻新平整,一眼看过去坦荡不少。
徐途坐在车斗里扫了一圈儿,见路边停了辆大家伙,黄色车身,下肢链接银亮的履带板,前端动臂像男人有力的臂膀,静置回勾,铲斗中还粘着泥土。
挖机横在路中央,显得格外庞大霸气。
徐途眼波一动,见驾驶室里侧坐个男人,一脚蹬着门框,一脚落下来踩在履带板上,手肘撑住膝盖,正弓身吃饭。他不同以往,下面穿那条泛旧迷彩裤,却赤裸着上身,像被水泼洒过一样,浑身油亮。
这样的男人才配得上操作如此庞然大物,眼前的画面浑然天成,他好像无所不能。徐途心被敲打了几下,有什么驱赶着她,仿佛离他越近越能获取安全感。
徐途目光紧紧跟随,恰在此刻,秦烈也掀起眼,朝她的方向看过来。
四目相对。
徐途一笑,心急跳下车。
窦以连忙起身,怕她落不稳,极其自然地扶住了她的肩膀。等两人都站稳,他手仍旧没有放开。
秦烈看看旁边男人,手中的筷子放下来,目光在她肩膀上落了两秒,冷着脸移开眼,继续埋头吃饭。
徐途自己过去:“吃饭呢?”
秦烈垂着眼没理。
她抻长脖颈,踮脚往他饭碗里瞧,脑袋快要扎进去:“吃的什么好东西?”
秦烈用食指怼着她脑门给推远,饭盒放下,从后面取来背心,快速又有条不紊的往身上套,“东西取了?”
他抬身的瞬间,徐途视线微垂,看见他小腹中央不算柔和的肚脐,以及上下贯穿的一簇腹毛。
她轻轻嗓:“嗯。”
秦烈重新端起饭盒,湿透的背心贴住身体,他拎起来抖了抖,看一眼不远处站的男人,对方目光半寸不移地盯着这边,眼中充满防备。
俨然是两个世界的人,他衣着光鲜,插兜而立,站在那群赤膊汉子中间,形象天壤之别。
秦烈擦了把手臂上的汗,平声问:“还带个人回来?”
徐途哦了声:“他是窦以,我朋友,就上次送我……”
“没问你他是谁。”秦烈一眼就认出他:“干什么来的?”
徐途说:“他送画材过来,顺便住一周。”
“顺便?”秦烈斜了下唇角:“住哪儿?”
“咱院子里啊,那么多间房,和谁不能挤一挤。”徐途不见外的说。
秦烈冷笑:“说得轻巧。你当客栈呢,想住就住。”他拿筷子搅两下饭菜,侧头看她:“养你一个闲人还不够,又来一个?”
徐途被他噎了下,忍不住问:“你日子到了?”
秦烈目光依旧,闭口不语。
途途说:“脾气这么暴躁,痛经吧你。”
秦烈一侧脸颊凹陷了下,腮顶起来,像是在咬牙,视线冷峻地定在她身上,饭盒往旁边一撂,几粒米饭颠出来。
徐途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迅速蹿了出去,叫一声:“阿夫哥,你好没好,我着急回学校。”
他没动,挑起眼皮追着她背影。
阿夫先跨上摩托,车头调转个方向,停下来。徐途一条腿跨进车斗,身后蓦地伸过手来,窦以按着她的腰,另一手扶住徐途肩膀,将她送进车斗里。动作体贴又自然。
秦烈目送他们离开,直到路尽头剩下一个黑点。他端着饭盒,又拿筷子搅了搅,送进嘴里,可总觉得不是刚才那个味儿了。
下午,徐途把画材发到每个孩子手中,村长老赵早就得知这消息,特意赶过来,代表洛坪村表示感谢。
小学校里热闹非常,所有孩子聚集到操场上,几乎每人都分到像样的蜡笔或是水彩笔。
刘芳芳坐在升旗台边,怀里抱着一盒蜡笔,三十六色,手指般粗长,迎着阳光,每一根的颜色都很饱满。她笑眯了眼,爱不释手。
徐途到她身旁坐下,递过去一沓图画本:“以后别用草稿纸,不方便保存。”
刘芳芳抬起头,眼睛在阳光的照射下晶莹闪亮,她抿抿唇,不好意思的接过图画本,小心翼翼捧在怀里。
徐途揉揉她头发。
芳芳笑着缩了下脖子,腼腆的说:“徐老师,谢谢你。”
她答:“不客气。”
小姑娘拿手指轻轻摩挲着图画本,昂起头对她说:“徐老师,我知道你不会一直教我们,也会像其他老师一样,走了也许再也不回来。”她顿了顿:“不过没关系,我已经记住你的样子了,以后每次画画的时候,我都会想起你。”
徐途眼眶一热:“我也会记得你。”
芳芳低头看看怀中的东西,再次扬起脸,郑重说:“谢谢。”
夏日的天空,如水般清澈,太阳西斜,染红了远处的山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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