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岁。宗武自小勇武,中年后郁郁不得志,身体也受了影响。医师说气郁血淤,总是睡得不香甜。去年年末得了场风寒,一直缠绵未愈,终于成了不归人。
德川宗武殁了,妻妾也依规矩落发出家,森姬法名宝莲院。德川治察正式做了田安家当主,进千代田城拜见将军家治,也得了几句安慰话。
宝莲院只是叹气,一代事一代毕,从前将军家重与宗武闹得那般不愉快,如今兄弟俩又在另个世界相遇,只盼能相逢一笑泯恩仇了。
不管怎么样,将军家对田安家的怨气总该消了吧?毕竟宗武已经殁了。
宝莲院想得出神,不知不觉间太阳已移进房内,怕已是申之刻了。春日阳光淡淡的,照在衣角上,给素白绢衣镶上浅淡的金边。她猛然间想起,如今自己已是未亡人了,余生指望都在儿子治察身上。
宝莲院对丈夫并非没有怨气,他殁了,她反而松了口气。宗武与她生儿育女,论情分也只是寻常。她过了三十,他的爱情都给了侧室山村氏,她的房间他甚少来。对宝莲院来说,有丈夫和没丈夫一样,也许没有更好——至少不会再惹将军家治不快。
如今山村氏也落饰出家,法号香诠院,宗武殁了,香诠院哭得昏天黑地,眼里似乎要哭出血来。宝莲院并不劝她,只是觉得稀奇:对公家来说,所谓夫妻间的情分,不过就那么多。况且生老病死都是注定,任谁都有那一日,是早是晚也没多大干系。
宗武咽气的时候,香诠院伏在地下痛哭不止,双肩颤动,看上去不像哭,倒像临死前的挣扎。发髻上一枚嵌水晶的银簪子,水晶受了日光,发出刺眼的光芒。
一双儿女坐在她身旁,都抹着眼泪,顾不上劝母亲。儿子是宗武生前最爱的贤丸,女儿是阿种,也是宗武心爱的,也就十余岁。人都殁了,哭那么惨有什么用?宝莲院厌恶地扭过脸去。
武家最重要的就是世子,有了世子,其他男孩都是多余。若在寻常人家,多个孩子不过添副碗筷,但御三卿是将军本家,格式不得不遵守。有孩子就有乳娘,数名女中走动跟着,长大后还得娶亲,这是一大笔开销。若是生下孩子来,更是一代又一代的负担。
如今武家家计都拮据。听说不少大名家的次子、幼子待遇恶劣,年岁稍长就迁了出去,随便拨一所房舍给他们住。别说娶妻生子,一日三餐都敷衍了事,只能勉强活着。
田安家自然不能那样,但贤丸的事也要考虑起来了。贤丸的哥哥丰丸早早被送去伊予松山藩做养子,等现藩主一殁,就是十五万石的松山藩主。若能给贤丸也寻一个这样的去处,也就皆大欢喜,满天乌云都散了。
想到这里,宝莲院心里涌上一股不快。早在数年前,陆奥白河藩曾提出收贤丸做上门女婿,藩主松平定邦膝下无子,只有个独养女儿。贤丸去了白河藩,与那姬君成亲,就是未来的藩主。
论地位,白河藩与田安家差了一截,但毕竟是亲藩,也是松平家的——说得含糊些,虽然有亲疏,都是东照权现的后代。可德川宗武坚决不同意,甚至还动了怒,不愿放手让贤丸走。宝莲院当时不言语,心里颇为不满——十有八九是山村氏捣鬼,不愿让贤丸走,是想做田安家世子吗?
和暖的春日午后,暖风一阵阵吹着,风里带着新萌草木的芳香。枝头上的黄莺闹喳喳的,一副心安理得的快活模样,宝莲院却气郁不已。今日治察去了千代田城坐地,待会就要回来了,关于贤丸的出路,必须和他商量一下。
想到这里,宝莲院脸上露出笑容——毕竟她才是田安家主的生母,她才是德川治察最亲的人。只要她拿出主意,治察没有不听的道理。
千代田城是将军大人居所,大名们必须谨守礼仪。入城时不能带随从,除了御三家御三卿,轿辇必须在下马石停下,大名们步行进入本丸,出城时也是一般。
大名们都是养尊处优惯了的,平时少有走道的机会,寒冬炎夏时候,单走这一段就够呛。不是冻得头脸青紫,就是热得满脸油汗。可大名又得保持武家尊严,再难过也得缓缓而行,做出闲庭信步的样子。
如今正是仲春,阳光和煦,熏风送暖。千代田城的樱树早打了花苞,鼓胀胀的,似乎随时可能绽放。
下城的太鼓声响了,陆奥白河藩主松平定邦从房里出来,刚走几步,双脚一阵酸胀。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岁月不饶人,他已四十五岁了,稍微坐久些,脚就麻得紧,好久恢复不过来。
走廊一侧走来位年轻大名,远远向他点头。另一侧房间是大廊下,是御三家御三卿与亲藩的房间,都是地位高贵的人。谁向他打招呼?松平定邦眯起眼看,原来是越前福井藩主松平重富,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长眉俊目,看上去十分清秀。
“松平少将!”松平定邦笑着寒暄。论年龄他比重富大了许多,但越前松平家是亲藩的领袖,官拜少将,仅次于御三家御三卿。重富主动和他招呼,是有面子的事。
“越中好!好久不见。”松平重富脸上带着云淡风轻的笑。松平定邦官拜越中守,叫越中再恰当不过。
“前些日子一直在白河,刚回江户不久。”
“白河在北国,天气冷些,小峰城下的垂樱也该开了吧。”
“还得些时候——毕竟比江户冷些,越前也冷吧。”
“实不相瞒,重富忝居藩主之位,一向在江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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