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难过,将军家治也是一样的心思。但是,不管出于什么用意,欺骗就是欺骗。她不能辩解,也辩解不了。
“下午松岛遣人送了吉野果子来,我夸果子上的樱花印好看,有女中提到园子里的早樱开了,我一时兴起,说要去看。谁知刚到园子里,突然下起雨来……这是上天的旨意吧。我去躲雨,恰巧听见房里有人窃窃私语。”
“御台所大人,请恕广桥死罪。”广桥两手按在榻榻米上,深深低下头。
“我原本存了一丝妄想——也许是女中中伤……广桥既然这样说,那便是没错的了。”
“大奥那么多医师,总治得好的。御台所毕竟年轻……”
“去年喝了那么多苦药,依然于事无补……我已二十四了,早不年轻了。”御台所叹了口气,语气又恢复了平静,像在说别人的事。
“最近觉得松岛的态度有些怪,虽然恭敬,有点硬邦邦的。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御台所不能怀妊,大奥又没有侧室,别说松岛,八万幕臣都不能容我。”御台所细白的手捏在一起,手背上浮出青筋。
“将军大人是为御台所大人着想。”广桥忍不住说了一句。
“他不让我知道,我就一直被蒙在鼓里?若有人想让我知道,我早晚都会知道。”御台所笑了笑,看了看摆在一边的吉野果子,圆滚滚的米粉团子染成樱粉色,上面盖着樱花印。粉色薄得透明,仿佛呵口气就会溶解。
广桥突然有些瑟缩,御台所什么都明白了。
“我是闲院宫家的女儿,可我是第六女,母亲原只是女中。父亲有许多姬妾,哪个不争宠?我慢慢大了,也慢慢明白了。那些女子们心里越是恨,脸上越是不动声色,说话也越发文雅可亲。”
御台所突然看了广桥一眼,悠悠地说:“广桥,你太没心机了。”
御台所的话重重地压在广桥心上。她是御年寄,可她为御台所做了什么?什么都没有。
榻榻米边缘包着白地墨纹的边,乍一看素雅,似乎和这富丽房间不搭配。可细细一看,墨纹是刺绣的花,墨线里夹着银线,侧头看有灼灼银光。御休息间的榻榻米换得最勤,永远是簇新的,坐在蒲团上,总能闻见兰草香。广桥端正地坐着,心里一片荒凉,过去的岁月都回来了,潮水一般涌上身来。她在京都的日子,她喜欢的那个公家男子,她做了伦子女王的侍从,她到了江户,进了大奥……那么多年过去,她还是那个她,没有心机,没有手段。
广桥的心一抽一抽地痛着。如果有心机,如果有手段,她也许能和那个男子在一起,也不会跋山涉水,来到江户这个地方。可是她没有,她把所有的事情搞糟了。
“是广桥无能。”广桥哽咽着说。
“广桥,那么多年,你在我身边,我很安心。”
一种啼笑皆非的荒诞感浮上心头。御台所在感谢她?感谢她足够傻?如果说忠厚即无用,她够无用了。更可笑的是她还不自量力,她自以为看透了人世悲欢,信誓旦旦地要尽力保护御台所呢。
“我一直担心,觉得自己命太好,好得不真实。如今知道真相,就不能不考虑怎么办了。”御台所抿紧嘴,脸上带了毅然的神气。
“我想了一下午。将军必须有子嗣,我不能怀妊,只有立侧室。”御台所淡淡地说。
“将军大人不会同意的。”
“我劝他,他会同意的。”御台所眼里带了伤感,“我也不忍让他为难。他虽不说,我也猜得出,一定有人日日劝他。”
“御台所大人……为何要这样苦自己?”
“‘月岂昔时月,春非昔日春。此身独未变,仍是昔时身。’这是将军最爱的和歌,以前常常念给我听。月已是另一轮月,春也不再是过去的春,人怎么会保持不变呢?他是将军,必须要有子嗣……有了许多不得已,人怎么能是昔时身呢?”御台所又把地下的和歌集捡了起来,一脸恋恋地翻看。
“将军大人会难过吧?御台所大人劝他立侧室。”
“难过?也许吧。但不止难过,还会释然。他不得不立侧室,他自己也知道,只是顾虑我。如今我劝他,一切障碍都扫清了。”御台所头也不抬地说。
“御台所大人辛苦了。”广桥不知该如何安慰眼前的女子,搜肠刮肚了许久,憋出这一句,听起来软弱无力,像是敷衍了事。
其实广桥真心想安慰她。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空闲时间都在看宫部美雪的怪谈,妈呀,幸亏不是一个人在家。
我一直蠢蠢欲动想写怪谈来着,但又怕吓到自己,好纠结。
说到甜食,昨天吃了三个大福……啊,豆馅太腻了,被齁住了。
第41章进言
广桥的嗓子梗住了,什么也说不出来。
御台所和将军是青梅竹马,也是恩爱夫妻。如果去年中秋没有意外,两人还会像以前一样亲密无间。可惨剧已经发生,时光不能倒流,将军必须有子嗣,御台所要恪守武家女子的本分,一切以夫家延续为重。将军不愿立侧室,御台所就得劝他立,哪怕心在流血,也得带着笑容劝说。
“难过倒真难过。广桥,我下午不知是怎么过的,风停雨息,太阳又出来了,似乎还有彩虹。我却觉得天一下黑了,外面亮堂堂的,我周围一片漆黑。”御台所轻轻笑了笑。
广桥突然对御台所充满钦佩。这才是典型的京女,再伤心再难过也只是淡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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