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7日 星期三
昨天是一场灾难,我现在才能坐下来,不是在我的住处,而是在办公室里,把发生的一切记下来。我必须这么做,或许以后会有些用处。
昨天早上,我很早就起了床,六点半钟我正在吃早餐,电话响了,是护士长埃德温娜。她说:“您的病人,那个中国男孩,他突然发疯了,情况很不好,您能马上来医院吗?”
我立刻意识到李出事了,我的心沉了下去。埃德温娜说,李早上按时起床,然而半个小时前,他突然跳下床,在走廊里乱走,从一间病房闯到另一间,胡乱说谁也听不懂的中国话,并且手舞足蹈。“当我们想把他带回去的时候,他又踢又打,谁的话也不听,拼命要把头往墙上撞。”她说道。
我告诉她,我二十分钟后就到。
我用最快的速度出门。等我赶到医院时,李已经被护士们制服,捆上了束缚带,送回病房。我看到他躺在床上,微弱地挣扎着,手和脚都被勒住了,那是他最害怕的“上绳”。护士小姐早已习惯用这种方式对付不听话的病人。我仔细地看李,他的眼睛睁得很大,瞳孔却缩得只有针尖大小,他仿佛没看见我,不停地呓语,断断续续,听不清楚。
“值班的布朗医生让我们打了一针镇静剂,” 埃德温娜说,“他会安静下来。”
束缚、镇静剂,这些都是常用的处理方式,问题是,李怎么会突然狂躁,那些症状是很像在发疯甚至自残,但更像兴奋剂、□□之类的药物作用。
一瞬间我想起了诺尔顿在餐厅里说的话:“我上午才拿到那东西。”我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忽略了这句话。可是我怎么能忽略,对方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恶棍,我居然在听到了他们的密谋之后离开李回家去了。我该守着他的。
我让护士给李作一次抽血,送到化验室,他刚打了镇静剂,很难说能否得到有用的结论,但总得试一试。
清晨五点半到六点是护士们交班的时间,也是病人们的起床时间,这时候每间病房里都人来人往,进进出出,各忙各的。我询问了几个护士,她们都没注意到有谁接近过李。晚间的护士交了班,这时都走了,刚换班的护士们则什么也不知道。
“可怜的孩子,两天来都在害怕,怕见他父亲,大概今天早上终于崩溃了。”德拉说,这恐怕是大部分人的想法。
“诺尔顿医生来过吗?”我问道,她们毫无印象。
我没有任何证据,尽管心里已经认定诺尔顿做了手脚,我停车时看到了他的车,他早就到了医院。我查了一下出勤记录,诺尔顿昨晚根本没回去。
李很快就陷入了昏睡状态,我让护士们解开束缚带,使他睡得舒服些,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
九点钟的时候,李的父亲来到了医院。他是个高个子,尽管已届中年,仍然看上去面目英俊,但是显得心事重重。克莱娜陪在他身边,穿着宝蓝色的套装,一副女秘书的派头。
李的父亲和我握了手以后,就要求见他的儿子,他说:“希望您能理解我的心情。我想先看看他。”我不得不对他说,李现在不能接受探视,他的j-i,ng神状态还不允许。
克莱娜站在那里不说话,表情十分端庄,可我看到了她眼睛里的得意。
我把李先生请到了办公室里,把克莱娜请了出去,然后关上门,把李的遭遇向他叙述了一遍。我本来希望李亲口向他父亲说出这一切,但现在只有我来说了,效果会差很多,可没有其他办法。
他坐在我对面听着,并没有表现出特别惊异或愤怒,但我还是看出,他的怒气在上升,那是在我叙述克莱娜是怎么逼李每天吃难以下咽的食物时。但他很快冷静下来,说道:“按照您所说的,默梵入院以来是很清醒的,并没有自残行为,这些都是他自己说的,那他为什么不能接受探视呢?”
我只好说:“可能是因为李担心您会为退学的事责备他,所以过度紧张。”
李先生慢慢地说道:“克莱娜小姐昨晚向我哭诉了很久,描述她一年来的艰辛、李的j-i,ng神病和自残,还找了公寓里的几个邻居来作证。她说在您这里受到了非难和误解,对您的医疗水平甚至j-i,ng神状态都提出了质疑。说默梵因为不能面对自己的疯病而编造了大量的谎言,您却选择相信这些谎言。我相信我的儿子,他在出国前是个聪明活泼的孩子,看不出有任何毛病,但他在退学的事情上确实骗了我,半年多来我对他的真实情况一无所知,所以我需要见到他,自己判断,您能允许吗?”
“李正在昏睡,他因为您要来而有些激动,我们给他打了一针。”我说,“您明天应该可以见到他。我们谈了很多次,他很清醒,根据我的从医经验,他没说谎。他被送来的时候受伤很重,头上有不少旧伤,并不像自残造成的,他受到的虐待大量而且连续,合乎逻辑,不是一个发疯的孩子能编出来的。退学的事让他很伤心,如果您能谅解,他的焦虑症会好转的。”
李的父亲朝我注视了一会儿,说道:“您和之前我听到的描述很不一样,我看不出您有骗我的理由。我盼望默梵像您说的那样,只是焦虑抑郁。但我不明白,他受到这么多虐待和殴打,为什么不求救或者报警呢?甚至也不给我打电话,每封信都说他很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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