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陈郁小,还没长出大人样貌,在座的人,也就夸夸他生得周整,乖巧懂事,属于相互客气客气。就连提举官也说,陈端礼教子有方。
他们谈话的中心,自然不在陈郁身上,大人们有自己的话题,陈郁默默吃席上的珍肴,悄悄打量宴会上的人们。
山海楼雕梁画壁,富丽堂皇,楼中的一桌一椅一勺一碗,无不j-i,ng致讲究,酒具全是金器,美酒佳肴,让客人尽情。最好的酒,最丰盛特别的食物,饱了口福,而参与海商之多,所属番国之广,既长见识,也饱了眼富。
觥筹交错,热热闹闹之中,还有歌舞可以观看,j-i,ng彩绝伦,让人忍不住喝彩,抚掌。陈郁看得专注,从舞姬婀娜的身姿,斑斓的彩裙上,联想到自己幼年在广州参加的遣舶宴。
那时,他左边坐着父亲,左边坐着赵由晟,他安安静静,腼腆内向,赵由晟活泼胆大,好奇把他打量,还揣出条草蛇想吓唬他呢。
表演台上,舞姬妆容艳丽,身段迷人,席位上,两个小孩子你看我我看你,大人们在热情地谈论,无暇顾及他们。
“郁儿要到外头看烟花吗?”
父亲的一句话,让陈郁从幼年的追忆里回过神来,此时歌舞已停歇,他抬头见陆续有人离席,朝外廊走去,他站起身,跟父亲说好。
陈端礼见众人聚集向外廊,怕人多出事,叮嘱:“去找你哥,我看他刚出去了。”
遣舶宴,陈繁自然也参加了,而且是跟父亲和弟弟一起来,只不过他坐在别桌,与他一众相识聚在一起。陈繁擅于交友,他认识今日在场的许多海商,还大多不是经由父亲引荐,凭自己本事结交。
陈郁沿着一条长廊,不慌不忙走向楼阁,他在人群里寻觅兄长的身影,很快找到,兄长和数位友人在一起,殷切交谈着什么。陈郁没挨过去,他清楚兄长不喜欢他,虽然兄长从未将不喜欢或厌恶说出口。
烟花在楼下的空地被点燃,一簇簇绽放在半空,陈郁止步眺望,露出欣喜的神色。他孤单落在长廊上,又是宴会上年纪最轻的客人,很快有人前来跟他打招呼,问他是不是陈端礼的小儿子。
来人身材高大,看着年纪不大,可能也就比陈郁大几岁吧,他身上的装束很有些意思,脖子戴着真腊的金项环,穿着一双色彩斑斓的尖头靴,好在一身锦袍,是国人的样式,要不会猜他是不是个番人。
陈郁点了下头,问:“员外认识我爹?”
郑远涯像看智障一样看陈郁,说他:“谁能不认识你爹。”陈端礼啊,不只是泉州港的人们知道他,就是明州,琼州,广州的海商也都听过他大名咧。
“我是郑家纲首的儿子,郑远涯,你呢?”
“我叫陈郁。”
一朵烟花在空中炸开,分外绚丽,观看的人们欢声笑语。烟花映亮陈郁的脸,他发现郑远涯一直在打量自己,仿佛自己脸上有什么东西似的。
“听说你是鲛女的孩子,看来和我们也一样嘛。”
陈郁有些不开心,他想起自己落进化鲤池后的可怕样子,他没回话。
郑远涯显然是个自来熟,见陈郁闷闷不乐,他说:“喏,我还真见过半鲛人,在须文答刺的官场(政府所设的交易市场),遇到一个手脸白得像面团的男子,他是一艘蒲奔船的舟师,能预先知道十日内的风暴雪雾,据说他有次为躲避仇家追捕,潜入水底半月,一次也没上来换气。”
陈郁瞪大了眼睛,为对方的见闻广博,与及原来世上真得有和他相类似的人。竟如阿剩所说,海外之大,必有和他相类的人。
“郑大哥去过蒲奔吗?”
“去过,我可是去过好多地方咧。我在海船上长大,这几年才跟老爹回来认祖归宗。”
听郑远涯的口吻,颇沾沾自喜,不过他的阅历确实比绝大多数同龄人都来得丰富。如果细想起来,他的经历,和陈郁还是有几分类似的,童年都在海外生活过。
“蒲奔离中国很远吗”因为他说那个半鲛人是蒲奔人的舟师。
郑远涯将手指向前方一位瘦小的番商,肤色青黑,短发,身穿白衣,他说:“不算远,你看他,就是蒲奔人。”陈郁好奇看着他,心想母亲应该不是那里的人。
两人相处融洽,你问我答,直到一位魁梧的男子前来,他搭住郑远涯肩头,粗声问:“新认识的朋友?”郑远涯回头说:“爹,他是陈端礼的小儿子陈郁。”
陈郁看向这位高大而威武的男子,感到吃惊,郑远涯的装束已经是很奇怪了,而他父亲的装束,说是海商,更像个海盗头子,哪个纲首会在身上配长剑短刀,而且手臂上还绑着护腕。
“小孩,我和你爹以前可是老友。”郑三官居高临下,让人十分有压迫感,虽然他正咧嘴笑着。陈郁实则不怕他,他幼年在海船上见过类似的人,不过他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呆呆看他。
郑三官好奇打量陈郁,仿佛他很特别,他说:“啧啧,陈端礼好歹是个浓眉大眼的家伙,怎么生出你这么粉嫩、秀气的小孩儿。”
不只揶揄,还伸手捏了把陈郁的小脸蛋。
郑远涯皱眉,他就有一对浓密的眉毛。
郑三官瞧见儿子的皱眉,笑道:“哈哈他也不害怕,一双眼睛圆滚滚瞪着你老爹呢。”
陈郁不大开心被人摸脸,而且那还是只很粗糙的手,不过他还是规规矩矩行了下礼:“郑纲首,我兄长在前面,我过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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