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话官贼一家
申时将将过半,平京城里的朱雀大街上正是摊铺林立人流如织,好不热闹,
距此仅一巷之隔的铁狮胡同却是另一番光景,整条巷子冷冷清清不说,便偶有游
人经过,看一眼胡同正中大门口那两只铁狮,脚步也不知不觉快了几分,活像那
狮子将要成精追上来。
要说这一对铁狮实则哪里是什么铁狮,乃是高手匠人铸出来的一对狸狂,模
样也不算狰狞,无奈在这刑部大牢门口蹲久了,成了这天字号牢狱的活招牌,
白日里防着活人闯进牢里去,夜里镇着厉鬼从牢里涌出来,天长日久风吹雨淋,
淋出一身铁锈,也叫人误认做铁狮,连带着原本的胡同名都给改了过来。
此刻正值暮春,下午日头暖洋洋的,两名狱卒一人靠着一只狸狂,一面抻着
懒腰一面闲聊,说道昨儿个牢里新收进个勾搭小叔子谋害亲夫的淫妇,讲起那淫
妇腰如水蛇模样俊俏,正说得有劲叨叨,忽听一阵马蹄声传来,便见巷子口多出
匹枣红马,马上一人四十出头,脸膛方正口阔鼻直,皂衣红氅,腰间缀着巴掌大
金灿灿一块腰牌,满面肃杀,正是一众狱卒及捕快头儿,六扇门总捕郁咏晟。
两人见了这不苟言笑的顶头上司,哪儿还敢散漫闲聊,激灵一下笔直站好,
目不斜视手扶腰刀,眼见这郁总捕头进了刑部大牢,方暗暗松出一口气,悄声向
对方打听,“总捕头今儿个怎来了?莫不是又有什么大案不成?”
另一个昨日便在牢里当值,消息灵通,当下向牢里一指,“昨儿个前半夜刚
送进来一人,说是江湖上有名儿的飞贼叶知秋,便是一年前偷了九王爷给皇上做
寿用的乾坤永寿杯的那个。海捕文书发下去,捉了一年才捉到,还是湖州知府买
通了武林中下三滥一个门派才设计捉住的,昨儿个递解到京。总捕头领着满六扇
门找了一年的人,到了却让别人得了这功劳,这可不是打了咱六扇门的脸吗,咱
总捕头几时栽过这般大面子,你没见方才那气色都不大好,想是去找那飞贼麻烦,
咱两个今儿个当值可小心些,莫给人当了那出气的筏子去。”
两相对视一眼,均是直挺挺陪着那狸狂站了,再不敢偷闲。
这刑部大牢里外共分四进,越是往里所押人犯越是要紧,昨日押进来那飞贼
乃是钦命要犯,又有功夫在身,自是关在这最后一排牢狱最里面那一间,不止牢
房四面用青砖筑就,便连地面也用砖石砌死,防着人犯挖洞逃脱,牢门更是用整
块生铁包了起来,当真是连只蚊子也飞不出去。
牢头许明德乃是郁咏晟一手提拔起来,见上司前来,忙亲自陪着到了牢门口,
一面开锁一面道:“湖州衙门原是用刑来着,又怕打死了人问不出乾坤永寿杯的
下落,下手倒是不太重,不过几十鞭子,见问不出来,索性往咱们这里一送。属
下昨日接手时试了试,这叶知秋内力当真不差,属下不敢轻忽,便将人关了进这
里,手脚都上了锁,只今早喂了顿粥,因未得大人下令,尚未敢用刑。”
郁咏晟自进这大牢起面孔便一直板着,听得人犯安好,神色间方见一丝松动,
颇首道:“你办事,我一向放心。”
许明德心知这上司从不轻易赞人,不想今日竟得了这样一句考评,登时笑得
一张嘴咧成瓢状,“属下见这叶知秋脾气犟得很,大人问话时可用属下掌刑?”
说话时,那铁门开了,郁咏晟望一眼屋中情形,淡淡道:“不必,我一人足
矣。”
顿一顿,又道:“你将门锁了,自去外面守着,不许任何人靠近。”
说罢迈进屋中。
许明德晓得这上司自有一套问案之法,也不敢打扰,当即将门锁了,自己也
站得远远的,只待召唤。
这刑部大牢最末一排牢狱本就坐南朝北,这最里一间又是四面密闭,更是阴
暗无光,唯因如此,便在房中点了火盆,既是照亮,也是为着便宜用那火钳等物
上刑。
熊熊火光映出东面墙壁上一道修长匀称的身形,四肢摊开,手腕脚腕之上各
套了圈精铁枷锁,锁上的铁链牢牢钉进墙壁,武功再是如何高强,也是挣之不脱。
此际天气己经转暖,这牢房又是半丝风也漏不进来,炭火燃了这许久,房中
更显闷热,叶知秋被押解进牢时只着了一身细棉织就的贴身里衣,此际雪白布料
早被血迹染得斑斑驳驳,襟口更被扯破一段,露出好大一片胸膛,却也不觉寒冷,
反倒被那炭火烤得生出些细密汗珠,蜜色肌肤便像是被涂了层油般,若非几条鞭
痕横亘其上,险些便要耀花人眼。
郁咏晟盯着那胸膛,一张脸沉得锅底般,半晌不言不动。叶知秋几日前先是
遭了场鞭刑,随后火速被解进京,这日又生生饿了一整天,形容难免便有几分狼
狈,只他内力深湛,这点子折磨原也不放在眼里,乌黑乱发中扬起一张俊面,眉
睫一眨,唇角一勾,轻笑道:“十年不见,师兄可还安好?”他嗓音原本华美如
上好丝绸,却因渴了一日,便带了几分暗哑,倒更显魅惑,衬着那一双亮如星子
的漆黑双眸,只这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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