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开在石桌上的宣纸上墨迹淋漓,还湿着。
谢姝宁提着笔,等图兰说话。
图兰凑近了方轻声道:“奴婢听到了淑太妃的名字。”
“嗯。”谢姝宁温声应了,眉眼弯弯望向远处,口中道,“晚些huiqu了再说。”
虽然今日跟来的人里头除了她身边的图兰跟玉紫外,便只有皇贵妃派来的几个,但这群人,谢姝宁也不全信。即便是皇贵妃亲点了的人,她依旧不敢掉以轻心。这宫里,行差踏错,只消一步,就完了。
隔墙有耳,在这四面通风之处,又哪里还能有秘密。
谢姝宁让图兰退下,侍候在一旁,她则站在桌前,举目望着远处的皇后一行人。
她笔下的图,亦是皇后身处的那块地方,只少了几抹身影。她画着画着便发觉,那是块好地方。若非站在高处,寻常是不会发现的。而如她这般站在高处瞧见了,却也无法听见她们私下里在谈论什么。
这般一来,这地方最保险的地方。
可其实,皇城里,又哪里真有保险的地方。
肃方帝的人,司礼监掌印大太监汪仁的人,还有各宫主子的人。林林总总相加,怕是数也数不清。这群人躲在暗处,就像是夏夜里的吸血的蚊虫,总在你丝毫没有察觉的时候,悄无声息地叮上一口。
痒得很,越抓越痒。
谢姝宁提笔蘸墨,嘴角笑意渐浓。
皇后到了这种节骨眼,莫非还妄图同淑太妃交好?若这是真的,淑太妃到底许了她什么?
她不由想起了如今仍住在谢家的三堂姐,三堂姐夫同是李家的人,皇后在家时。同他们可熟识?
李家又会不会在打什么主意?
她倒是隐隐约约从长房三伯母时而难掩得意的话中,听出过点东西。肃方帝似乎有意扶持谢家。这些年来,几家衰败几家欣荣,有人倒下就有人站起来。但这些原本同谢家都没有什么大关系。
谢家一来没有什么功勋,二来真比较起来,资历仍算浅薄。
若没有那些姻亲的裙带关系,谢家根本算不得什么。
谢二爷活着的时候,入驻内阁,成了首辅,倒也算光耀门楣。可即便是那时,谢家也还是比不得李家、燕家、万家、梁家、温家这样的人家……这里头,温家最末。而谢家攀上的最好关系,是梁家,其次则是温家。再一个是用孙女联姻的李家。
如今,谢家同梁家的关系也不过寥寥。同温家也是温温吞吞。来往鲜少,至于李家,就连谢姝宁也看不明白。
她唯独能肯定的是,谢家短时间内,怕都是起不来的。
可若是肃方帝想要抬举谢家,那事情就不同了。
京里的世家勋贵之间。需要制衡。
肃方帝也要拉拢只站在他身后的人。
延陵白家,也是好人选。但白家的根在延陵,断不会北迁。
于是,白家在肃方帝的心里。大抵就没什么大用处了。
看来看去,京都的几门,果真也还是谢家比较靠谱。
有皇后在宫里的李家,是不是提前察觉了肃方帝的意思?
谢姝宁握紧了笔管,站在那里,定了半响。
肃方帝果真有些不同了。
按理,他如今该好好韬光养晦,等膝下的几位皇子年纪再大些,再大动。但他显然已经等不及了。庆隆帝时期,他也插手朝政,可底下的那群人,仍多半是庆隆帝的喜好。
所以谢二爷一死,肃方帝便抬举了才回京没多久的谢三爷。
于他看来,谢二爷死了兴许还是桩好事。
同理,谢姝宁的父亲谢六爷,也难得肃方帝的欢心。
谁都知道,庆隆帝临终的那一段日子里,谢六爷可比大太监汪仁还得宠。这样一个人,肃方帝瞧见了,难免记起故去的先皇,心头焉能畅快。
由此可见明年谢元茂想要起复,谋个好缺,并不容易。
谢姝宁想起这些事,忽然兴致缺缺,下笔时也就不由虚浮了些,坏了一笔,遂坏了一幅画。
她就唉声叹气地将画给撕了。
玉紫跟图兰都不懂作画,见她猛然间将画了大半的画撕了揉作一团,不由轻轻惊呼了声,道:“小姐,好端端地怎么给撕了?”
“画得不好。”谢姝宁将纸团捏在掌心,漫不经心地道。
比起画画,她更擅长刺绣。
她也并不大喜欢画画。
习画,一开始便是为了画花样子。这样浅薄的理由,若在那群世家小姐里头传开,定然会叫人耻笑,讥讽她庸俗,不懂风雅。
但她既应了哥哥,那就还是得画。
然而看着眼前重新铺开的宣纸,她眉头一蹙,提起笔三两下画了一副草得不能再草的怪图便将笔丢开,嘟囔了句:“罢了,左右哥哥画得还不如我,就让他将就着看吧。”
旋即,她又吩咐玉紫:“把棋摆上,等画晾干了便收起来。”
说话间,远处的皇后,已不见踪影。
山脚下却蓦地喧闹起来。
不消一会,就有随行的太监吭哧吭哧地沿着阶梯爬上来。
谢姝宁头也不回地问道:“底下的是谁?”
“回八小姐的话,是成国公世子。”太监喘了口气,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回道。
亭子就这么大,谢姝宁在上头,就不好再叫世子爷上来,可就这么赶人,似乎也不是那么个规矩。几个守在下头的太监没了法子,只得派了个人上来禀报谢姝宁。
谢姝宁听到是燕淮,就不禁皱了皱眉头,刚想说让玉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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