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宪犹豫了下,恭敬道:“谢皇兄不杀之恩。”
宇文邕嘴角挂着微弧,收回了视线打量着他:“天下者,□□之天下。朕继承并守护这祖宗鸿基,常常害怕会失去。冢宰无君凌上,将图不轨,朕因此诛杀他,以此安社稷。你与朕亲则同气,休戚共之,事不相涉,有什么可致谢的。”
“臣弟为堂兄手下多年,皇兄灭其余孽,弟深感愧疚…”宇文宪小心斟酌着用词。
“你是真的觉得愧疚的话,朕便派你去干一件事,你可愿意?”
“臣弟不敢违抗皇兄之令。”
“好,那朕就派你前去晋国公府,收缴兵符及诸文书簿册等回来复命。”宇文邕吩咐道,眼中的晦暗让人不明…
宇文宪领命出了宫,此时他觉得后背都已经湿透。
皇兄这些年的隐忍不发和如今这气势真真判若两人。
他明白他让他去收缴这些的原因。
因为他曾是堂兄的手下?因为他有些威名?若是他去,没多少人敢造次,对吧?…
宇文邕立在窗边,感受着清爽的春风,嘴角微勾,抬头望向天空即将盈满的圆月,心里自言自语着:“大哥,三哥,我终于报仇了!从今天开始,这皇宫不再是牢笼,我也不再是被束缚的虎狼!父亲,您的一统之志,祢罗突一定为您完成!大哥,我定不会辜负你的重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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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早朝,满朝文武见到正武殿的血腥景象,才猛然意识到周国变了天。
宇文邕令人将这些叛逆的尸体拖出了大殿,又抬手示意长孙览诵读他的诏书。
长孙览恭敬领命,浑厚的嗓音响在大殿之上:“君亲无将,将而必诛…”
只是八字,便已经敲在了下首众臣的心里。
他们面面相觑,却因上首飘来的目光,都不敢多言,只得低着头,听着长孙览的声音穿透他们的耳膜。
这自古为人臣子者,不得叛乱谋反,若要逆乱,就是无赦死罪,必得诛杀。
晋公这些年的行径他们都看在眼里,却不敢多言,如今遭此下场,确是天道昭昭…
只是他们的天子一夜之间杀了晋公,又以雷霆手段灭了余党…
这势力和手腕,他们绝不可小觑!
“…太师、大家宰、晋国公护,地实宗亲,义兼家国。爰初草创,同济艰难,遂任总朝权,寄深国命。不能竭其诚效,罄以心力,尽事君之节,申送往之情。
朕兄,略阳公(宇文觉),英风秀远,神机颖悟,地居圣胤,礼归当璧。遗训在耳,忍害先加。永寻摧割,贯切骨髓。
世宗明皇帝(宇文毓)聪明神武,惟几藏智。护内怀凶悖,外托尊崇。凡厥臣民,谁亡怨愤!”
闻至此,众臣不禁想到了陛下早逝的那两个哥哥,和他们的隐忍比起来,陛下他竟然忍受了十多年…
这样的天子,当是怎样的人?
所谓君心难测,他们的天子又何止是难测!是完全不显山漏水!而且龙行浅滩,韬光养晦,瞒过的又岂是晋公一人?恐是他们这朝堂多数的人…
越这么想,他们越觉得他们的陛下不是简单的人,忙眼观鼻鼻观心,继续细听他的诏:
“朕纂承洪基,十有三载,委政师辅,责成宰司。
护志在无君,义违臣节。怀兹虿毒,逞彼狼心,任情诛暴,肆行威福,朋党相扇,贿货公行,所好加羽毛,所恶生疮磐。
朕约己菲躬,情存庶政。每思施宽惠下,辄抑而不行。遂使户口凋残,征赋劳剧,家无日给,民不聊生。且三方未定,边隅尚阻,疆场待戎旗之备,武夫资捍城之力。
侯伏侯龙恩、万寿、刘勇等,未效庸勋,先居上将,高门峻宇,甲第雕墙,实繁有徒,同恶相济。民不见德,唯利是视。百姓嗷嗷,道路以目;含生业业,相顾钳口。常恐七百之基,忽焉颠坠,亿兆之命,一旦阽危,上累祖宗之灵,下负苍生之责。
今肃正典刑,护已即罪,其余凶党,咸亦伏诛。氛雾既清,遐迩同庆。朝政惟新,兆民更始。可大赦天下,改天和七年为建德元年。”
长孙览浑厚的声音还盘旋在大殿之上。
朝臣们越听心里越寒,也越听越佩服。
曾经那个坐在龙椅上百般顺从的皇帝和今日这坐在高处傲视他们的皇帝,真的是一个人吗?
此等雷霆手段,如此清明的诏书,恐怕不光是为了立威,还要昭显自己的决心和志向。
这会儿子,他们都努力思考着自己曾经的行为,巴结过晋公的事情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
不过依照陛下这样的雷霆手段,眼里容不得沙子,他们能站在这,是不是算逃过了一劫?
宇文邕嘴角轻勾,打量了会儿下首的众人,看向宇文宪:“齐国公,让你收缴的东西可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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