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中女子穿着广袖的衣裙,笑靥如花,正在给一个男子倒茶。
而男子龙章凤姿,下颚留着硬挺的胡子,手中执着书卷,正坐在她身边对她笑。
这应该是他们的生活写照吧?
那样子,似乎很幸福…
但是隐隐地,他却心里难掩不安。
虽然妹妹没明说,但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他却很清楚,这画里在传递一些讯息。
其实即使不看这画,从前段那些关于周帝诛杀权臣亲政的消息里也大致能猜到。
周帝不仅是个有勇有谋的人,也是个勤勉的好皇帝…
有这样的夫婿,他应该为妹妹高兴吗?…
这些时日,他奉命与祖珽一同去迎接周国的使臣。
本来能多打听妹妹的近况是他乐意的事情,可是与祖珽一起,就让他不太痛快。
不过碍于皇命,他也只得尽量容忍此事。
可谁曾想,祖珽竟一改往日对他们兄妹的厌恶,反倒一口一句恭祝周帝的同时,在使臣面前大肆赞扬妹妹,甚至对他都变了态度。
这样的谄媚之举,让他不仅不适应,更加讨厌这小人…
轻叹口气,延宗收回纷乱的思绪,抬头看向斑驳树叶间透出的天空。
这些事情不足为道,重点还是周帝那里。
本来妹妹的夫婿亲政是件好事,可是这样一个卧薪尝胆的人,这样一个能一夜之间让整个长安城翻云覆雨的人…
对他们齐国而言,早晚会成为威胁的!
和他比起来,他们的陛下…
尽管陛下行为上较之以前稍有收敛,政事上又以卫菩萨为太尉,并省吏部尚书高元海为尚书右仆射,左仆射唐邕为尚书令,侍中祖珽为左仆射,同辅朝政。
还诏文武官五品已上各举一人,提拔人才。
但除此以外,恐怕没什么值得称颂的。
他敕令官员去撰写《玄洲苑御览》,花大量人力物力去彰佛法文化,于现在混乱的齐国而言,无疑是走错了方向…
而其余多数时候,他依旧和那些佞臣小人们混在一起玩乐,宫中夜夜歌舞升平,通宵达旦,开销更是难以计算。
这样下去的话,朝政荒废,国库空虚不说,估计一切又要回到和士开在世的局面,甚至比那时更为糟糕…
“延宗,你怎么有空来我这儿?”孝珩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执着玉笛,脚步悠然地走了过来,见延宗坐在树下发呆,他犹豫了下才开口道,“可是何事?”
“二哥?”延宗回过了神儿,“哦,没什么,只是看到妹妹的信,心里开心,也安心了些,使臣安顿好了,就顺便来你这里坐坐,你要看看这信吗?”
孝珩轻轻颔首,令人备了茶,撩衣坐在他边上。
树影笼罩下来,辨不清此刻他面上的表情。
他眼下匆匆扫过信件和画,视线停留在画中男子手执的卷轴…
妹妹的夫婿,果然不是简单的人物!
他手下一紧,眼中几不可察地流露出担忧。
“现在邺城只剩下我和二哥两人,突然觉得冷清好多…”延宗伸了个懒腰,开口打破了沉默。
孝珩缓了缓神儿,不免也泛起些惆怅。
他将玉笛置于唇边,伤春的曲调便伴着暮春的懒散阳光,和煦清风渐渐飘远…
“二哥,别吹了。这曲子越听越伤感…”延宗打断了他,沉默片刻又道,“四哥最近还是那样子?”
孝珩收起玉笛,叹了口气:“我已经请相愿去看过他,现在他应该收敛了很多,不像去年那样在封地肆意收取地方官员的贿赂,聚敛财物,甚至往外放高利贷了…只是最近,他好像染上恶疾,卧病在床…”
“四哥病了?那看没看大夫?!他这是怎么了?!我记得他接替段太宰领兵前可不是这样!虽然当初他在瀛州的时候也曾因贪赃枉法的事情被阳士深告发免官,但若他真的在意这些钱,定阳之战的时候,阳士深在他手底下,他也不会和他说从没怪过他,也没想过为难他之类的话。最后若不是阳士深一直耿耿于怀请求责罚,四哥估计也不会随便找个小错打了他几军棍便草草了事。而且四哥俸禄那么高,根本就不缺这些钱。要说这事儿是绍信干的我觉得倒有可能。”
孝珩没有说话,他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他又何尝猜不到长恭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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