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这两次杜杲从陈朝回来与他说的那些,他眸色更深。
他之所以派杜杲去,主要因为当年陈顼在他们周国做质子时,杜杲曾多次出使陈国,且当年陈人以鲁山归周,拜陈顼为柱国大将军,是让杜杲送他还的国。所以比起其他人,他更了解陈国,也更利于促成这样保境息民的好事。
可杜杲入陈后,陈顼起初视而不见,只遣其黄门侍郎徐陵来质问为何两国通好,周国却收了他们陈朝的叛徒。
徐陵是与庾信齐名的南朝文人,与其并称“徐庾”,庾信还曾为其作诗,以表对其的思念。
据说此人八岁能文,十二岁通老庄,长大后,更是博涉史籍,口才甚佳。
陈顼派此人前来,很明显是想压制杜杲,让周国难堪。
好在杜杲也是有辞辩之人,几次唇舌交锋后,便摆出了周国的立场,也将自己先前交代的事情提了出来。
首先,陈顼能当上陈国的皇帝,恩起于周国。且他当年在周国时以质子身份却被授以柱国,位极人臣,子女玉帛,备礼将送。陈国不知恩图报,还以先前沌口之战的冲突以怨酬恩,恐为天下笑。
其次,收容华皎是因为先前陈朝收容周国的叛逆边民郝烈,此举只为相报,而非志在何处。况同是受降之事,非周国先为之,又岂是他们的过错?
而如今,周齐陈三方鼎立,各图进取,苟有衅隙,实启敌心。
周与陈,日敦邻睦,往使不断,本已持续多年。为了疆场之事,不得已而成为仇敌,使得构怨连兵,略无宁岁,鹬蚌狗兔,势不俱全。
齐国本比周陈强大,两国如若不连横合纵,反相残杀,早晚会让齐寇乘了机会,危机存亡。
如此的话,倒不如心忿悔祸,迁虑改图,陈国息争桑之心,周国弘灌瓜之义,张旃拭玉,修好如初,共为掎角,以取齐氏。
这不仅是两主之庆,更可使百姓仰仗。
徐陵听后,将此话详细告知了陈顼,陈顼因此默许连横之事,同意派使臣来他们周国。
之后他又派杜杲去回访。
据说陈顼在宴饮时向杜杲提到长湖公元定的军人在他陈朝虽有筑馆居住,但恐他们怀念关西的北风,而王褒、庾信等人既羁旅关中,想必也有南枝之思吧?
杜杲闻言,揣测了他的意思,断定陈顼想以元定的军将士交换王褒等人,以此方可信服周国此次的诚意。
他不敢妄言,便说元定领兵失利,不能死节。此事之议论,如牛之一毛,难影响两国合纵的大局,周国也尚未想到这些事情。
陈顼虽未再提,但等到杜杲要回国的时候,他又遣人去问。
若欲合纵,共图齐氏,能否以樊、邓二州让与他们陈国,以示交好。
杜杲对此坦然回绝,甚合他的心意。
合纵图齐,本就不仅是陈国一国的利益!若陈国一定要城镇,就从齐国那里去夺,要他们周国去承诺,分明想要坐收渔利。
自古,哪里会有永远的朋友和敌人…
……
宇文邕渐渐收回神思,看向眼前手托香腮思考的人。
她这认真的样子,不禁让他移不开视线。
其实他也没想到她会提出要帮他分忧。
但他隐隐明白,她或许是想借机听听关于齐国的事。
既然如此,他直截了当地说出他有与陈修好,休养生息,保境安民之意,好打消她目前的疑虑。
至于这其中省略的其他内容和目的,聪明如她,许是已经想到,也或许未及远思。
只是若今后他再也无法瞒她的时候…
不知为何,他有些不敢去想…
尘落哪里知道他想了这么多,听到他要保境息民,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也真的认真思考起与陈国修和的事情来了。
这陈主是个厉害的人物,要不也不会有机会回到陈国当了皇帝,周国有意休养生息,估计陈国也想,只是修和之事索取最大利益是一方面,让对方看出诚意更重要。
思索了好半天,她突然眸中一亮,得意地看向他:“是要多下些功夫,不过这事有什么好麻烦的?我记得当年魏时,有很多江南人被俘虏来了长安?”
宇文邕似乎料到一样,微勾着唇:“夫人倒是知道不少?”
“这又不是秘密。”尘落继续道,“邕哥哥有没有想过放那些人回去?”
宇文邕没有说话,只是微敛了眸子,为自己添了一杯茶。
尘落望着他的样子,不解道:“我说错了吗?还是邕哥哥不想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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