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我也一直以为我很懂,可我错了…因为陛下的心太大,大到我根本比拟不了…落儿不敢奢望陛下会原谅我,但还是想要告诫陛下,远道而来,乘天时地利之弊,独断诸军之前…绝非战事之利!”
“是吗?可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高纬失道,人神共愤,你没有看到朕的诏书一下,晋州并州甚至洛州来降者接踵!天意亡齐,朕不过替天行道!”
屋中的人没有答话,她不想再多说,走到榻边躺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屋外始终没有声音。
她以为他走了,也渐渐困意上涌。
睡梦中,她迷失在黑暗里,忽然看到脚下全是鲜血。恐惧蔓延在她的四肢百骸,她迷惘中看到他领兵冲出,就在那一瞬间,一只利箭直刺入他的心口…
她从梦呓中惊醒,发现手被那人握在掌心中,忙掩饰地擦了擦汗水和眼角的泪水…
“又做噩梦了吗?我听到你喊我,让我不要死…”身边的人开了口。
她背过身去,努力平复着喘息,没有说话。
他抬手环住她的腰:“落儿,你还是在乎我的对吗?”
见她不语,他继续道:“落儿,你为何不敢直面自己的心?…其实在你心里,我与齐国相比,早已更重,而且你也承认齐国如今的诟病,我之伐齐,是天道赏罚…你又何必如此为难自己?要与我这般对立?!…高延宗深得并州人心,此刻天下未定,我不能放他,但我对他礼待有加,并未责难…我为天下一统伐齐,初定之时,显明逆顺在所难免。他日齐国平定,高家之人肯真心归降辅佐,我也定不会有诛杀之举…如此,你还不能放心?你是我的女人,本该与我同心,我一次次放任你的背叛,难道你不明白其中的缘由?…”
“…若是邕哥哥…会看着周国被毁而无动于衷吗?…若是你大哥有难,邕哥哥会置之不理吗?…”她简单的一句,便又噤了声…
宇文邕心下一痛,终是叹了口气…
一夜无眠,天明前,他起身离开了床榻。
快要行到门口时,他沉声道:“朕要走了…伐邺之战,高延宗会随行…这段时日,你可以在晋阳宫随意走动,不用把自己憋在屋里,也不会有人来拦你,只是你最好别再动离开的念头,否则,朕也不知道会不会做出什么不受控制的事…等前方战事平息,朕自会派人来接你去邺城…”
尘落听到门关上的声音,沉重地闭上了眼…
后背还有刚刚他留下的温度,心却一片片的凉了下去…
邕哥哥…为什么你是周国的皇帝?为什么你一定要灭齐?…我保不了我的国…却连我的亲人都救不了…
我明白你纵容我是因为你心里有我…
可在家国面前,我们的爱还是太小…
你心中的那个梦,不肯为我放弃…
我心中的那守护,也不愿为你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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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隆化二年(公元577年)春正月初一,太子高恒即皇帝位,时年八岁,改元承光,大赦天下,尊皇太后胡氏为太皇太后,皇帝高纬为太上皇帝,皇后穆氏为太上皇后,拜广宁王孝珩为太宰,其余官员颁赐各有差。
与此同时,周齐王带领大军逼近邺城的消息也随之传来。
高纬心下不安,遣长乐王尉世辩率千余骑暗中去查看周军的动向。
尉世辩等人才出滏口,登高阜西望,遥见群乌飞起,以为是周军旗帜铺天卷地,一刻不敢耽搁,头也没回地直逃回紫陌桥…
邺中人士闻之周军声势,害惧不已,毫无斗心,朝士出降,昼夜相属。
高纬无奈,又招来诸臣议事。
高劢因此奏曰:“今日反叛之人多为权贵,至于卒伍,犹未离贰。请追五品已上家属,置之三台,因协之曰:‘若战不捷,即退焚台。’士卒顾惜妻子,必当死战。且王师频北,贼徒轻我,今背城一决,理必破之,此亦计之上者。”
孝珩等人复议此言。
但高阿那肱却反对说此举恐引起士卒叛变,危机太上皇安全。
高纬惊惧难定,不肯用策。
黄门侍郎颜之推、中书侍郎薛道衡、侍中陈德信见此,上奏请太上皇往河外募兵,更为经略,若不济,则南投陈国,以此避开周军的锋芒。
高纬同意下来,吩咐安排准备,要与冯小怜一同往河外招兵,而令太皇太后、太上皇后自邺先趣济州暂避。
一场朝会过后,莫多娄敬显无奈地踏出殿门。
其实那日并州败退的时候他动过向周主投诚的想法,但他的父亲莫多娄贷文,跟随神武皇帝南征北战,屡立战功,最终死在他宇文氏的铁骑之中。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他若真的降了,父亲地下有知,又怎会原谅他?
所以他杀出了周军的包围,返回邺城,希望再展抱负,奈何主上昏暗,早无神武遗风…
“齐昌王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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